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里的确比蜂巢好多了。”

高旗是我姑妈的儿子。姑妈家在一个叫天堂的堡子里,不远,我们常去。她们家有一个大果园,种满了桃子、杏和苹果。果子成熟的时候,她就叫我们敞开肚皮去吃,回来还拿很多。父亲借钱头一个也上她们家,有求必应。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一直很年轻,很干净也很漂亮。今天站台上的妈妈却吓了我一大跳,她的头白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在秋风里哆嗦着。

我擦擦身上的水和泡沫,他接过毛巾去洗手间洗了洗,拿着我的内衣出来了。我穿时,这废柴还拿毛巾帮我擦了擦屁股和,说那里有很多水,沐浴露不擦干净会痒。我戴胸罩时,他也拿毛巾在我的上擦了擦,说那里没洗干净,有垢甲,还用手在上搓了一会儿,没搓出垢甲,却弄得我痒痒得难受。

我戴好胸罩,这废柴也要看大小,说不合适可以去换。我说能戴就算了。他就蹲下去看新买的,并用手拨了拨从网里露出来的,一会儿说买大了,一会儿说买小了,还几次褪下去看松紧,并对那朵玫瑰花下面若隐若现的器官指指点点,笑得很不自然。

我穿好衣服,去帮他做饭。他把生菜倒在池子里,让我帮忙洗,他接着去剁刚才剁了一半的羊肉。“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我小时候一定很漂亮,是吧?”

“漂亮是漂亮,但懒,爱笑,走路爱让人背。”

这我得承认,小时候就爱让高旗背,在他背上的那段时光还真的比较美好。

剁好羊肉,放在料锅里煮着。高旗把桌上的书摞到墙角。让我帮忙把煤气灶搬到桌上,很快房间里就弥漫起一股香辣的肉味。

“你喜欢吃辣椒吗?”

“喜欢不喜欢这不都得吃吗?”

“辣椒抗癌,活血,美容。”高旗在床边坐下,象电视里做广告的伪中医,让我坐在对面一张塑料凳上。“你看湖南和重庆妹子,一个比一个漂亮。”

“嫂子喜欢吃辣椒吗?”

“广东人不喜欢吃辣椒,”高旗笑的样子好象结错了婚,“所以难找出几个漂亮的。”

虾饺和墨鱼丸倒进锅里,油晃晃在热浪里滚动着,高旗夹了西洋菜放进去,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看着我的空杯子,笑得象个犯了错误的大人。“忘了买饮料,你喝啤酒吧?”

“喝水行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这怎么行,”他笑着拿起我的杯子,把水泼进洗手间。“十几年没见了,怎么都得陪哥喝一杯。”

吃着菜喝着啤酒,感觉还真不错。那菜真辣,离开啤酒还真不行。

很快两瓶就喝光了,高旗的脸红红的。“吃辣椒真能美容,红白脸蛋,你现在的样子真漂亮。”

“那你在家叫嫂子吃辣椒吗?”

“让广东人吃辣椒比吃火药还难,”他淡淡说了一句,就把话题转移到我们家的陈年旧事上。

他说我爷爷是老赌棍,嗜赌如命,在我们县大大小小的赌场上都能见到他骨瘦如柴的身影。警察四处抓他,他照样今天赢钱明天输钱。

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大皂角树,上面缠着一大架葡萄,爷爷在里面搭了个窝棚,就是警察追到村里,也找不到爷爷的去向。

爷爷出事是在一个大雪纷纷的冬天。那天晚上他去野人沟赌博,警察突然就封了门。他和另一个人从后窗跳出去,却是个屎尿溢满的茅坑。他们好容易爬出茅坑,带着满身臭气在鹅毛大雪里拼命奔跑,警察一路在后面狂追,一边放枪,有一颗欢蹦乱跳的子弹还是追上了他飞跑的小腿。爷爷连爬带滚回家后,自己拿刀剜出那颗子弹,拿火钳烫了伤口,之后那条腿就高度腐烂,后来送到医院,那条腿就给咔嚓咔嚓锯掉了。

爷爷拄着双拐还赌了两年,有时还让爸爸背着,硬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输光,这才心满意足告别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