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把杜翰林急出一身汗来,慌得捂了他嘴,连连赔不是:“我一心只想着见你,却忘了那地方不适当。”

这杜大人一路默默无语将李栾径直引到了先前那个小院儿,待下人们上了茶来就挥手叫退了。自个儿却难以成言。想这时节,朝廷为得官吏们清廉方正,特是下了令不许官员至那寻花问柳之地。虽是下了令的,可看官们皆知自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字两个口,一张撒谎,一张圆谎罢了,故而上虽令而下不止。这杜翰林平日里行为方正,不苟言笑。于朝中端的是清官,直言进谏据理力争;于家中莫不是严父,管教引导一丝不苟。可人前人后,那便是另一说了。

学生眨着眼睛看着某l,某l擦擦汗:——讲到了xx页,现在请你打开。。。

杜彦莘忙的抬起头来:“如何?”

薛夔一愣,随即颔首:“那也成,只是你要瞎说些不着边际的,那可怎麽算?”

李氏回头见是住持大师,忙不迭躬身合掌:“大师莫怪,小孩子家不懂事。”

杜翰林心里一颤,差点儿载倒在地,忙的上前拉住那灰头土脸的两人一看,一个已经闭目奄奄一息似是死了过去,另一个浑身是伤,红红白白也不知道打成甚麽模样了。杜翰林定睛一看,那昏死过去的便是花间甲,而犹自将花间甲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伤了的就是自个儿的宝贝儿子杜彦莘。

杜翰林只一颤声儿道:“这便是毫无王法了麽?当真打死了人,又该如何!”浑身止不住的抖起来,双手颤颤紧紧握了杜彦莘的手就拉他起来,口中只管道,“还愣着做甚麽?还不快去请大夫?”就又转头盯着那几个不知所措的护院恶狠狠道,“你们的老鸨呢!把她给我叫出来,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今日,咱们便是告到皇上那儿,也不能善罢甘休了!”

诸位看官,这杜翰林心急生愤,愤而乱神,预知之后又怎样,且看下回“威翰林恼羞成怒黑霸王狗急跳墙”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啊,小老儿其实挺喜欢薛夔这背时娃儿的,看官们以为如何?哈哈~~~~~~~~~~~~~

第二十一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那杜翰林心急火燎赶至丽菊院,正瞅见一众护院对自个儿宝贝儿子杜彦莘与花间甲一顿痛打,好容易分开人群救下两个人来,只见一个奄奄一息,一个垂垂危矣,这就悲从心来怒自胆生。忍不住高喝着“王法”“天理”便要拉了他们一众人见官。

那薛夔薛大官人方进了屋,一听外头儿又吵嚷起来,不耐烦的挥手叫阿盛去看看。不一刻阿盛连滚带爬的进来,口中只道:“大官人,大官人不好了——”

“好不晦气!”薛夔一瞪眼,“大官人我可好着呢!”

阿盛擦擦脸上的汗:“大官人,当真不好了!”

薛夔上去一脚就将他踢翻在地:“好没意思的小子!大官人这不好好儿——”话音未落,却又诶呦了一声,只管将手按在腰上,忙的寻了边上的椅子坐下。

诸位看官,这薛大官人可是“大病初愈”,这就难怪腰酸背疼腿抽筋儿的了。这边儿薛夔龇牙咧嘴的坐了,那边儿小厮们忙的上来给他捏腿揉脚。薛夔一气儿灌进去三杯茶:“格老子哩,说!”

阿盛这就低眉顺目道:“大官人,方才我们打的那两个小子,听说一个是甚麽官家的子弟,另一个是当朝翰林杜先生家的公子啊。这会儿那杜翰林不知怎麽也赶了来,正在门口叫骂呢。”

“当朝?”薛夔一愣,眨眨眼睛道,“杜杜,杜翰林?”心里却是着实慌了一下,这可是惹上官非,不好办啊。

阿盛擦擦汗又道:“大官人,那杜翰林还叫送官呢!说是告到皇上那儿也要告!”

咣铛一声,薛夔手里的茶杯就落到了地上,登时就见一片白花花的瓷片儿飞溅开来。阿盛忙的伸手捂了脸,哭丧着道:“大官人,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主意主意,我要能拿主意,还要你们干嘛?”薛夔哼了一声跳起来,却又腿软跌回椅子上,偏叫椅子杠了屁股,顿时就又痛起来,只好扭着身子歪朝一侧,“你刚才说甚麽?甚麽林?甚麽树林子啊?”

阿盛哭笑不得:“翰林,大官人…诶呀那是个官儿,总之,总之…很大的官儿,大官人!先出去看看再说吧!”

“…这下子麻烦了…”薛夔正连连搓手不知如何是好,被阿盛揪了一路就到了外头儿。正打算叫阿盛赶去请平日里交好的兄弟们来时,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有人这就冲了过来。

“你们这群下贱的东西!没脸没皮的腌臜家伙,还不给我让开!”

薛夔见躲不了了,只得硬着头皮端正身子,勉强做了架势道:“来者何人?”

那人哼了一声,瞪向薛夔并不言语。他身后小童倒是应了话:“何人?好没意思的家伙。这位大人便是你方才往死里打的那两位举子至亲,当朝正五品翰林杜老爷是也!”

薛夔手抖得更厉害了,却也勉强立直了身来唱个诺:“杜杜杜大人请了,不知这气势汹汹又是为何?”

那小童啐了一口道:“果真是个没头没脑的呆霸王!”

这薛夔原是怕极,但生平最恨人两桩事,一是恨人欺他不识字他笑话他,而是恨人骗他银子。一听这小童敢说自个儿没头没脑呆霸王,这便怒了几分:“你是个甚麽东西?也敢没大没小在这里瞎嚷嚷?”就又转头看向那杜老爷。但见:

头戴乌纱,后衬幞头翅欲飞。身穿杂色纻丝右衽小杂花纹团领衫,绑着银鈒花的带,身子补子明晃晃的飞着白鹇。粉底皂靴,仪表堂堂。此刻一双圆瞪双目,两拳紧握。胡须轻颤,剑眉倒竖,嘴唇死咬。便是极力克制怒气之态了。

正是雷霆之怒,恰恰一分暗;暴风之前,独独一片静。

薛夔打个抖,却又觉着这位大人甚是眼熟。忙的在袖里掐了自个儿一记,暗骂声糊涂蛋子,这当口儿的是攀亲拉友的时候儿麽?因就将那怒气压下去陪笑道:“大老爷,只怕是有些误会了。”便又回身叫上茶。

杜翰林哼了一声,也不看人只管斜眼望着薛夔道:“你便是老板?”

薛夔呵呵一笑,亲给他端了茶敬来:“不才不才。”

杜翰林再哼一声:“便是财大气粗蛮横无理了呢!下官虽是不才,倒没听过律令里有允许民间执行私刑打死打伤害人性命之事!”

薛夔见他不接茶,自个儿很是尴尬,却又不敢再给,更不敢缩了手,只好老老实实端着茶杯回话:“大人别听那些嚼舌头的乱说。”

“乱说?”杜翰林一背手,“我便是亲眼所见你残害吾儿,这也是乱说?你这是污蔑当朝命官,拿你下衙门,该当何罪?”

身后小童便又道:“依本朝律令,至少杖责五十,若是厉害的,便是流放的也有先例!”

薛夔一听这话,手就抖得更厉害了,只管低着头:“先前也不知那是大人家的公子…却是那些不懂事的狗奴才,冲撞了两位公子。”说着便过去,兜头就给了那几个护院几耳光,便又转身陪笑道,“大人还请息怒。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念在他们都不晓得,这不知者…没错儿,便饶了他们这一遭吧。”

杜翰林一跺脚:“我家儿子这便罢了,若是寻常人家子弟受你这一顿毒打,莫不就是活该打了的?好没道理!”

薛夔忙道:“那是没有的事儿。我打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就又陪笑道,“两位公子的伤不要紧吧?这药资我来出——”说着心里只觉一阵肉疼。

杜翰林身后的小童却一仰头:“你出?你道我家老爷出不起这几个银子麽?”

薛夔自悔失言,只得跪下了叩头。

杜翰林只管冷眼看着,定是要将这恶霸送交官府了。

诸位看官可是觉着稀奇?想这杜翰林好歹是个读书人,怎能不问因由就摆出官架子来吓唬人?这便是诸位冤枉他了。想他堂堂当朝翰林,自个儿儿子叫人给打了,说出去便是天大的笑话儿。更何况,之前栾哥儿不也在这位杜老爷耳根边儿吹过风麽?这便是“新仇旧恨”一并来的,杜老爷极聪明之人,又怎会不晓得“公报私仇”这个理儿呢?

可是看官们啊,薛夔薛大官人虽是不读书不识字儿,可也不是傻子阿盛啊。这些年真刀真枪熬到今日,自有他的门路。因之薛夔心中虽是惶恐,却还不至怕的魂不附体。这麽一阵子薛夔倒也慢慢儿静了,细细一想便道:“杜老爷,当真是上了公堂,只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杜翰林大怒:“这是甚麽混账话!你竟敢威胁本官?”

薛夔揉揉鼻子:“那倒不敢。”说着竟就自个儿站了起来,“想今日之事,原是你家公子先打上门来。我这地方还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儿,他就来了,这是甚麽道理?”就又转转眼珠子,“他非要进来,还吵吵嚷嚷吓跑了我的客人,砸了我的摆设毁了我的家私,这些,便又该如何?”他他舔着嘴唇看那杜老爷的脸色,越看越觉着这张脸眼熟,“我不说要这两位公子赔钱吧,只是好生言语请他们离开我的地界儿,这便也有错了?”

杜翰林只气得浑身发抖:“天子脚下擅自行凶,便有这等歪理?”说着便要上来揪了薛夔一同去见官。

周围众人拉也不是,拦又不敢,只好看着两人扭在一处。薛夔看他这文弱模样,心里终究忌惮他是个官儿,又不敢用力拉拔他,只好绕着圈儿的躲。手上一杯茶尽数泼了,摔在地上裂开来,只心腾得直皱眉。杜翰林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喝道:“还不跟我走!”

只这一声,薛夔猛地一愣,此刻凑得近眉眼儿都快贴着了,薛夔脑中猛地闪过一个人来,失口就道:“你不是那老乌龟?”

杜翰林一愣,随即面孔涨得红了:“好个没口德的小畜生!”便就举了手要来打。

薛夔一把抓住他手,再细细看看,指了他鼻子便道:“你不就是那晚上跟李栾这龟儿子风流快活的——”

杜翰林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跳,慌得用另一只手掩了薛夔的口:“混说些甚麽?”便又使个眼色冲后喊,“还不退下!”

正慌乱的当儿,就听外头喊:“府尹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