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直说我太自负,说我被他惯坏了,我很不以为然,初开始喜欢她时,她对我很客气礼貌,可能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她不好说什么,后来两人熟了以后,她对我就变得冷冰冰的,我并不在乎,她话说的越冷,我越喜欢她,我觉得只要我不放弃,她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她的冷是另一种表达方式,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持,总会守得云开,可直到昨天我才真正知道,她是真的讨厌我,真的不喜欢我,爹爹说的对,我的确太自负了。”

左侧女子不屑的看了看她,伸手为叶安添酒声音细细的“公子,你的朋友可真没礼貌…”

顾倾城见她进来,笑盈盈的起身,挥手遣退侍女,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她,这让叶千染感觉很不舒服,良久顾倾城才收回目光,抛给她一个诡异的微笑,叶千染心生一惊,感觉好像有什么大阴谋似的,半晌顾倾城开口问:“敢问姑娘芳名?”

顾倾城听她这话,已经是信心十足的模样,莫非她真的知道最终答案,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不解的问:“公子这是何意?”

“哦?”顾倾城挑了挑眉,“他对公子又何用?”

叶千染见状忙摇头,“不用,让卷碧跟着我就行,姐姐,你站在这里等我啊”说着已经拉卷碧穿过拥挤的人群不见了。

孟澜依叹口气,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慢捋着她如瀑的青丝,声音软软的:“妹妹大可不必隐瞒姐姐,姐姐也是女儿家,是最能了解妹妹的心情了”

海面上依稀可见泛舟游湖之人,凉亭里白衣胜雪的俊俏男子一手执棋一手执扇,微微蹙眉,正在思考下一步棋路,海岸边婀娜多姿的女子正在戏水玩耍,海面偶尔略过飞鸟,像蜻蜓点水一般,看着越来越近的叶安和孟澜依,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娇俏动人,一对璧人,这是多么难得的独处机会,叶千染暗想决不能被自己破坏了,低头看见眼前的一块小石子,顿时心生一计,刻意的走上去,一不小心“哎呀”

叶千染随着小厮只走了几步路,在二楼最角落的一个包厢前停下,小厮躬身为她掀开帘子,她走进去,果然,卫庄坐在红木桌前慢悠悠的品着香茗,很享受的样子,看见她进来,温和的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棱角分明的五官,英俊的眉眼,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墨色的缎子衣袍,绣着华丽纹样,衬的他小麦色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

孟澜依放下茶杯,轻轻笑了“听爹爹说,一出四月,所有藩王都已离京返回属地了”

叶千染的嘴角笑意更浓了,眼眸明亮的可以挤出水来,“京中美女甚多,姐姐美貌,已是一绝,可见是说假话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的就是父亲母亲吧。

“我相信他”

叶千染心中一跳,卫庄走出去和卷碧进来是同一个方向,该不会是他吧。

叶千染笑着摇摇头,这丫头真是被热坏了。

“这么晚了,哥哥有什么事吗?”叶千染侧身问

“物随心传,境由心生,如果我连自己的心都信不过,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了”

叶安嘴角抹着一丝微笑道:“怎么,才从江南回来几天,就开始嫌弃哥哥胆子小了”原本是玩笑话,叶安也就顺口打趣两句。

眼波流转,她微微笑道:“父亲素与叶伯父交好,我曾到叶府做客,和叶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妹妹美貌,眉眼处又和叶夫人极为相像,想是错不了”

叶千染从卷碧手中接过糖人,细细看去,觉得糖人眉眼处和眼前的老人极为相似,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她读遍史书,并不知道西朝有过这样一位开过功臣,不过当朝开国功臣里倒是有一位朱泊文,相传他是当今皇帝刘骜的军师,为其出谋划策,原朝建国初期上表献计帮助皇帝安抚四海,抚慰民心,刘骜曾称赞他比汉初三杰的张良萧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他在保康九年就消失了,从此杳无音讯,有传闻说他出家了,有的则说他流落民间从此不问政事,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花甲老人就是他,他和当政的皇帝一样都已年迈,说起那段往事,脸上带着奇异的神色,想必是想起了当年叱咤风云的岁月。当然这也只是叶千染的猜测,只不过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皇帝老了,他也老了,但这个国家是年轻的,不知道他看着这四海升平八方来贺的帝都,在某个漆黑失眠的夜晚,心里会不会欣慰一点,老皇帝如何忌惮他,毕竟他也是他同甘共苦的老朋友,终是将他载入了史书,流芳百世。

叶千染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两个侍女又要打嘴皮子仗了,立刻按了按头,觉得脑子疼,这两个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总是喜欢口舌之争,好像吵架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这…”诸葛清风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他缓缓的坐在石凳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仿佛真猜不出一样,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了,因为叶安之前提起过她。

叶千染看他为难的样子,眼眸中露出一丝明亮的得意之色,只是这丝明亮之色还没有扩大之前,就已归于平静,因为诸葛清风说话了,还恰好不好的猜对了。

“你不会就是叶兄那个在江南的妹妹千染吧”他探头看着她试探性的问。叶千染顿时无语了。

叶安哈哈一笑,“妹妹,你这位清风哥哥可不是个一般人,跟他说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了”

叶千染瞟了一眼叶安,随即坐下诸葛清风对面的石凳上,好奇的探着头问“不过,你为什么放着正门不走,非要翻墙过来呢?”

“这个嘛…”诸葛清风用扇子挠挠颈项,“可能因为习惯了”

“啊?”叶千染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这都能成习惯,你是不是经常翻别人家的墙头?”

“哎,妹妹,你还真猜对了,清风最喜欢的就是翻墙头,他每出去一趟,就回来后就会告诉我们这一趟他翻了多少家的墙头”

“啊?”叶千染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外出游历,也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这爱好翻墙头的到还是第一次听说

诸葛清风责怪的瞟了一眼躺在竹椅的叶安回头解释到“别听你哥哥瞎说,这只不过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这么晚了,我不想惊扰太多人,才翻墙过来的”

“我听哥哥说,你很小就跟着一个道士出家了,是不是真的?”叶千染眨着一双大眼问

诸葛清风无语的抚着额头,一副悲戚的样子“你哥哥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觉得我的形象完全被他破坏了呢?”

“我哥哥说,你10岁那年被一个道士相中,就认他做师傅,以后经常跟着他老人家到处云游,几乎很少回家,而且哥哥还说,你早已看破灰尘,准备继承你师傅的衣钵,以弘扬道学为己任,要成为道家下一代宗师”

诸葛清风哭笑不得的看着躺在竹椅里的叶安,回头看着叶千染一脸兴奋加好奇的表情,他向她解释到“那个…我是跟着师傅云游不假,但是…这个看破红尘嘛,我觉得我的修为还是不够,而且…,我最大的心愿,不是继承我师傅的衣钵,而是娶一个漂亮的娇妻,携着她云游四海…,至于发扬道学这么艰巨的任务,我觉得还是交给下一代吧”

“啊?就这么简单啊”叶千染有点失望了,随即又像起了什么“我哥哥说,你经常和师傅翻别人家墙头这是怎么回事?”

“额…,这个嘛…”诸葛清风抚摸着眉骨,皱眉在想怎么跟她解释才不会引起歧义“这个…我觉得只适合男人们一起讨论,女孩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清风,你装什么呢,做都做了,还害怕人家知道”叶安看他一副装好人的模样,立刻不耐烦的揭穿他。

“去”诸葛清风白了他一眼。

回头就看见叶千染正用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他,诸葛清风顿时觉得头顶有点昏暗,他温柔的对她解释到“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旅途无聊,我和师傅会经常翻别人家的墙头,听别人说说家里长家里短的…”

“啊,你们偷窥别人?”叶千染像是发现了什么大新闻似的。

“别说那么难听,我们这是深入生活,了解民间疾苦…”

“那你们都了解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呗”

“这个嘛,有一次半夜……”

“……”

三人说话的声音夹杂着纷飞的合欢花,在夏夜里越飘越远,头顶的那一轮清辉,淡淡的洒下温柔的光芒,倾泻在年轻而又美好的身体上,偶尔莺啼燕啭,把这个寂寂的夜拉的更长更美。

诸葛清风走时又要翻墙头,叶千染这才相信,他的确是因为习惯了。

只是他忽然回过头来,走向她,他紧紧的盯着她腰间的玉佩,半晌才抬头问“这玉佩是流云送给你的?”

叶千染低头看着腰间,纤细的手指抚上莹白如雪的羊脂玉,纤长的眼睫毛在雪玉的脸上刷下一片阴影,眼睛洇出一片柔情,复而抬头,眼眸中已经恢复了清平之色“这个是他落在我们府中的”

诸葛清风笑了,喃喃自语“我想也不可能…”抬头伸手道“我帮他带回去吧”

叶千染下意识的往后一挪,意思很明显。

叶安依旧躺在竹椅里,无声的笑了。

诸葛清风低头想了那么一会,半晌抬头,嘴角洇出一个笑容“我懂了”随后一个箭步跃上墙头,翻身而下,犹如一个巨大的蝴蝶,消失在高墙之后。

叶千染怔了怔,有点不可思议,她转身回到石凳上,喃喃自语道“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啊,只不过两人性格差别也太大了吧”

叶安在竹椅里笑出声来,“你这才见他了一次,日后相处,你就会发现,两人的性格真是天壤之别”

叶千染抬头看着他离去的地方,树影斑驳,墙头的风铃草在夜风中飘摇,声音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是吗”飘落在茫茫黑夜里,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