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眉头一挑,很客气的说道:“卓雅姑娘,今日我做东向你赔罪,这里的美酒佳肴任由你点。”

搞什么啊,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窗外还是一片黑暗,我起身漱口,又胡乱抹了把脸就迈出了房门。

“他不是同你一起出去的吗?”爹盯着我猛瞧了几眼“发生什么事了雅儿,告诉爹。”

还没等我作出决定,原本将我们团团包围的反清复明的刺客突然朝四处退去,虽然是逃窜,但是配合有序,丝毫没乱了章法。

“我们早去早回,爹不会瞧见的,”现在是我比他还急了,我拉着他一路小跑,直到看不见家门了我才淘气的吐了吐舌头。

我见他几步就走到一位中年男子的身边,两人附耳说了什么,边说着如风还连连点头,远远的我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也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只见那男子拍了拍如风的肩膀,两个人一同往僻静处去了。

“没事,就是饿的慌,”有了光亮,刚才的恐惧被赶到了九霄云外。

我莞然微笑,我的如风哥哥已从从前的青涩蜕变成如今举止洒脱,仪表堂堂的男子,每次同他一起出门,总有些姑娘家或直白或羞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两个已完工的雪人,左面那个身姿挺拔,右面的娇俏可人,端的是栩栩如生。少年连声称赞,另外两匹马上的随从打扮的黑衣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我晃了晃发胀的脑袋,准备按着远路返回,还没转身,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姑娘,”声音是低沉的,但是听起来非常的熟悉“你没事吧?”

是在和我说话吗?我看看四周,这里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我回头望去,那一汪清泉似的深不见底的双眸静静的注视着我“是你,”我心念一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轻咳一声“我见你神思恍惚,怕你出事,所以…”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就一路跟了来。”

看来是我太过于沉浸在内心世界中了,他跟了我那么久我都无从觉察,幸好他不是坏人。

我笑道“还好是你而不是别人。”

他牵着缰绳缓慢的走到我身边“怎么,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我笑的绚烂迷人“我当然不怕。”

“你胆子很大,”他笑着向我伸出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呢?”

“我就是知道,”我拍掉了他的手“如果你是坏人,就不会好心的搀扶摔倒在地的老人家,”我笑的愈发的舒心,故意慢吞吞的说道:“如果你是坏人,四年前,就不会救下一个险些葬身于雪山的小女孩。”

他吃惊的张了张嘴吧“原来是你,”他惊的全身怔住,如同半截木头般傻傻的杵在那里“你是雅儿,我竟然一点都没有认出你。”

他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在心里甜甜的笑了“我可是一下就认出你了,”我往他身边靠了靠“六哥哥,”终于可以大声的叫出来了。

“雅儿,你方才是怎么了?”他终于从极度的惊讶中走了出来,转而担心的问道:“我之前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搭理。”

“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可能是想的太入神了,所以没有听见。”

他抬头看了看天“快变天了,我送你回去,”他跨上了马背,把手伸给我“上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进了他宽厚的掌心,他握紧我的手,用力的带了一把,我轻巧的翻身上了马背。

第一次骑马心里有些发涑,我下意识的拽住六哥哥的衣裳,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安“雅儿,别怕,”他回过身子摸了摸我的头,安抚道:“你坐稳了,我们马上回去。”

他抽*动缰绳,轻夹马肚,马儿长嘶一声,扬蹄奔腾。

这天说变就变,轰隆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的霹雳劈空而下,感觉就像一串串火球在头顶上炸开,六哥哥立刻勒马放慢了速度,调转马头往两座青山之间行去,很快他停在了一个山洞前“雅儿,看情形大雨很快就要下来,回去的路程尚远,我怕你会受不住,我们先进去山洞避会儿雨。”

他先跃下马,我没等他伸手给我,自己就“哗”的跳下马“小心,”他的手轻柔的托在我的腰部,缓慢的放我下来“不要逞强,”他低声说道。

我的脸几乎埋在了他的胸前,如此近的距离,我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的脸上稍稍一红,他松开了手,低语道:“还不快进去。”

说是山洞,其实也不完全是,只不过是两座山衔接处的一个凹陷而已,不过已足够能容下我们两人一马。

还没进山洞,大雨倾盆而下,大滴的雨点打在脸上有些许的生痛,天一下子阴沉下来,仿佛黑夜提前来临。

雨越下越大,似有千针万线将天与地密集的缝合起来,还伴随着呜呜号叫的大风“阿嚏,”我鼻子一庠,不合时宜的的打了个喷嚏。

六哥哥牵着马走进来,将马栓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自己站到了洞口。

我的头发完全贴在了脸上,身上也湿漉漉的很不好受,我靠在了岩壁上,绞着自己的湿发,忽然我感觉有一个东西触到了我的脚尖,我胆战心惊的摸了过去,触手滑腻而冰冷,我“哇”的一声大叫起来,脑子里闪过的是一条张牙舞爪吐着信子的毒蛇。

“雅儿,出什么事儿了?”六哥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我面前“蛇,”我指着脚下,颤抖的说道。

他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吹,尽管微弱还是使得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有了些许的亮光。他弓下身体寻找着让我大呼小叫的罪魁祸首,不一会儿他提起了一条状似蛇形的东西,我吓了往边上移了几步。

“别怕,是一条水蛇,没有毒性亦不会咬人,”他将水蛇提到洞口,那蛇就飞快的窜了出去。

“六哥哥,我有些怕,你能不能…”我羞涩的扯着衣角,他轻笑一声,缓缓走到我身边,我挨着他坐下,使劲绞着手指。

气氛有些沉闷,我脑中搜索着该怎样来打破僵局“六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有些傻气的说道。

“好,雅儿想听什么呢?”他整了整衣衫,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好。

“嗯,”我想了想“六哥哥讲什么故事我都爱听。”

他闭目沉思了会“好,我给你讲个‘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的故事。”

我学着他的样子正襟危坐,他微皱眉头“姑娘家不可以这么坐。”

我吐了吐舌头,连忙恢复了先前的坐姿。

他清了清嗓子“话说有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在华山脚下徒见一名女子,一见倾心,从此情根深中,相思成疾,最终病死榻上。他留下遗言要葬在华山之下,也就是他见到那名女子的地方,以求能天天见到她,于是家人便应允了他。马车行至山下,突然不肯再往前,从屋内走出那名女子,见到棺木问清缘由,不露悲伤神色,只是从容回屋沐浴梳洗,盛装而出。她嘴里唱着这阙歌,‘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棺木应声而开,女子纵身跳入,棺木重新合上,再无缝隙。”

说罢,六哥哥叹了口气,看了看我。

“这便完了?”我问道。

“是啊,故事的结局就是如此,”他把火折子放到我们中间,以便更多的光亮能照到我这里。

我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那么傻。”

“哦,”他拖了个长长的鼻音“那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继续活下去,”我的回答无半分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