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子小姐柔柔地“哈依”了一声,此后再也没吭气。白选猜测她应该是走了,趁着这对男女说话的短短几分钟,白选不住深呼吸,迅喘匀了气。

低头见小丫头满脸坏笑,黑十八反应过来她在故意耍自己。很显然,白小乖也只能看着这些营养液流口水。不过黑十八还是把这四瓶营养液塞进了裤兜里面,又说:“如果院长嬷嬷问起来,你就告诉她是我逼着你拿的。”

丁嬷嬷的声音中微带了寒意,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着桌子,就像鼓点一样重重敲响在了白选心头:“那些该死的家伙,是在试探我吗?难道他们企图通过这件事插手孤儿院的人事安排,以便在生活配额中谋利?”

白选眼里飞快地弥漫开雾气。阿罗的打扮和这句话无一不在说明她绝决的内心,她对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下场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是刻意的。

她没忘记一年前去鉴定中心检测的路上,所经历的那场“变形金刚”与修真者的大战。事后听说死了许多人,但元家和花家也只不过办了几场慈善活动而已,抚恤死难者家属的事情还是交给了政府来办。

博尔特警官了一会儿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接过了这条烟。他的手像把小扇子,很大,宽厚、黝黑。不停地颤抖。

黑十八拉着白选往后退了几步又停下,拉开了距离之后,能让自己不用抬头也能与这名铁青着脸的警察平视。

对这孩子的处罚是一个月之内定额减半,无论食物还是别的什么,譬如元家赠送的营养液。

“有什么好想的?小爷每次去公会领任务,都会听说死了人。”黑十八稚嫩的小脸浮现冷漠神色,喃喃道,“哪次任务不死人呢?现在什么最贱,人命!”

在孤儿院,掌管着一座楼诸般事务的管事有所偏心,能够让受惠者得到相对来说更多的食物和更及时的照看。白选很清楚此时的自己需要什么,所以她不介意暂时当傻子以博取同情。要想在饥饿的时候获得不在配额内的食物;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就医,都要依靠阿罗的偏心。

元启睿见被哄过来的女婴看着自己咯咯直笑,努力忽略她脸上丑陋的黄癣,并且试图伸手去抱她,以弥补自己方才失礼之举给她带来的不便。

元家长孙该承担什么责任之类的话,从元启睿一岁时,就时不时从祖父和父亲嘴里听见。他把这些话牢牢地刻在心里,那天再度见父亲神情如此郑重地告诫自己,他自然也再次庄重地承诺以后会倍加努力。

回到慈心孤儿院之后,婴儿们被抱到了院长办公室,在这儿填写孤儿院入籍表,并且要在白纸上留下自己的小爪印。

她迈步走向废墟,在无数人瞩目中,双膝落地,向那些无辜的死难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司机老周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嘶叫道:“快到地下通道里去,这里有一个地下通道!”说完,他没有先跑,而是很有职业道德地对女士们又拉又扯,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把四个婴儿篮直接从车里抱出来,又塞给女士们。

四位女士都略显矜持地点了点头。孤儿院的照管者与司机都是位于社会中下层的职业,彼此不分上下,国民等级就算有差异,也不会相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能在五德玉大区讨生活,哪怕是最次的黄玉市,其出身来历放在黑潮纪之前也都不简单。

金光兽影在女婴眼前欢蹦乱跳,并且很讨好地用类似于头颅的部位在婴儿的面颊上蹭来蹭去。

但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女王BaBy长大后无可避免身世肯定还是会大白的啦,那要不要接受和原谅家族父母呢?关于这点,同样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女官,父母亲情始终是横亘在我心里的一道遗憾大刺。

她犹疑地打量着这对男女身上令她感觉惊异的不谐穿着——男子一身淡黄丝袍,腰围玉带,古风十足;那女子却是简单之极的衬衫长裤,利落干练。

九品上自然上不得断肠崖。断魂关内那五千守军,根本不用亲身杀敌,只需要将各处机关开启,而后坐在关内喝茶聊天等来敌扔下袍泽尸体,痛哭败退便成了。

白选前世就在政府机关混日子,官儿见过不少。她立时断定这个男人绝对是上司眼里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好下属,而在下属眼中他又是雷厉风行、精明强干的严厉上司。此人官威很盛。

黑十八同学心里可没有服从警察命令的自觉。他参与公会任务时,蹲一旁听那些公会成员泄各种不满情绪已经成了一大爱好。从资探员们嘴里,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也由此对某些人某些事形成了自己的看法。

不幸遇难的丁嬷嬷此时还躺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此人既然声称自己是刑事科的科长,如此重大案件不应该身先士卒、战斗在侦破案件的第一线?

可是他呢,却闯入了丁院长的办公室,在这儿翻箱倒柜所谓“公干”。这不得不让人小鬼大的黑十八起疑心。其实白选丝毫不用担心,以黑十八的精明和谨慎,他肯定不会问这个在他眼里极为诡异的人“小乖在哪里”。

黑十八的声音极富讽刺意味,他冷哼了数声,问面前这个有黄种人色和肤色,眼睛却是黄褐色、脸部轮廓刚硬凌厉的中年男人:“科长先生,您在文件柜里‘公干’么?案现场不是在办公室,您是不是应该到外头去找那个开枪的人?那里可能会有证据以供您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呢!”

白选在被当作黑十八吐槽器的岁月里,时常惊异于他远同龄人的眼光和见解,此时也蹲在桌子里头频频点头。

刑事科科长先生大概没想到眼前这名儿童会如此精明。因为有事在心,且事情拖得时间太长肯定更不好办,科长先生便有些焦燥。

他扯开笔挺西装的扣子,阴沉着脸说:“小朋友,快离开这里。你真的想妨碍警察执行公务吗?”停顿了两秒,科长先生终于干出了恫吓小孩子的可耻之事,“虽然不能把你抓到警局去拘留,但通知孤儿院的纪律管教把你不吃不喝地关个三两天,还是可能的。你如果想让杀死丁院长的凶手尽快落网,就马上离开!警察如何办案,不需要向你这样的小朋友解释清楚!”

白选拼命地翻白眼,凶你妹的凶手,你丫的是在干这件正事吗?呀呀个呸!

因为科长先生脸上微妙的烦躁情绪,黑十八大为开怀。他觉得这种表情带着点心虚的味道,因此立时判断,此人绝对不是因丁院长被杀一案而“公干”。

否则,科长先生完全可以让别人帮着一起找,外面还有许多警察。退一步说,即使他办的“公干”之事很机密,他也可以叫来几个人把自己直接带走,何必叽叽歪歪向小朋友解释?

黑十八坐在窗台上,几乎能与科长先生平视。他毫不掩饰自己要搅局的恶意,抱胸凉凉道:“这位科长先生,小爷可不是被吓大的!你鬼鬼祟祟地把丁嬷嬷的办公室基本上翻成了垃圾场,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偷东西?”他突然扭头,双手合拢在嘴边作喇叭状,放声嚷嚷,“来人呐!有人在院长办公室偷营养液啊!”

今天孤儿院接二连三生祸事,警察走了又来。年龄小的孩子还好劝哄管理,但那些十三、四岁已经随同资探公会出过任务、见过世面的大孩子,哪里肯老实听警察的命令?他们又恰恰好处于有理也要搅三分的青春叛逆期。

黑十八这么一嗓子嚎出去,原本就不情不愿回房间再度形同关禁闭的大孩子们个个眼放骇人之光,当即摆脱了警察的监管,成群结队往办公楼跑。

营养液,今天孤儿院这么多事,不全是这玩意儿闹的?孩子们原本心中就凄惶,更压着一股无法泄的火焰。闻听黑十八叫嚷,大家头脑大热,就连那些八、九岁的孩子也拔腿跟着哥哥姐姐们乱跑,更是不停地大叫大喊。这些话传个三四圈,最后传到管事耳朵里的竟是警察把仓库给搬空了。

原本就感觉警力捉襟见肘的警察们维持起秩序来更不给力,呼呼拉拉足有两百多号孩子蜂拥向办公楼,还有更多的孩子从九座楼的房间里面跑出来。仓库要被搬空了,让这些娃娃喝西北风去啊?

别说听风就是雨的孩子们,就连同样惊恐不安的嬷嬷管事也跟在人群后面想看个究竟,尽管大人们心里并不相信警察会把孤儿院的仓库给搬空这种无稽之谈。

白选躲在桌子底下,笑得前仰后合。可惜不能出声音,这让她感觉极不痛快,她打算出去以后再好好笑一场。七岁小正太黑十八的如此急智让白选深感佩服,觉得小家伙不愧有孤儿院最棘手的刺儿头之光荣称号。

科长先生直气得浑身抖、面色铁青。他知道,现在再想找戒指肯定不行。而时间一拖长,说不定就有人抱了同样的目的来干同样的事情。这种可能性大大存在,能让那位惦心的东西,不可能没有特殊的意义。

窗台上坐着的黑十八还在一迭声地叫嚷,科长先生裤兜里的电话“嗡嗡嗡”不停地震动。他万万没想到,如自己这般与三教九流打过无数次交道的人精,今天居然会被个毛都被长齐的小兔崽子给耍了。还真是,莫欺人年少呐!

科长先生恨恨地瞪了黑十八一眼,掏出电话,按掉真理子小姐的来电,开始给自己的属下布命令。他郁闷地现,自己还要想好如何向那位解释今次任务失败的原因呐。小屁孩的搅局?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