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催着马小跑着走了。

崔熙俊摆摆手,“没事,就是觉得刚才走了的那个小郎君有几分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蕲州,这钱你留着傍身的好。万一刘家的产业要不回来,有这笔嫁妆,你也不愁了。”

孩子的目光清澈澄净,充满着渴求,好似一只可怜的小狗。

丹菲和红菱亲昵够了,看天色还早,便回房拿上弓箭和弯刀,准备进山打猎。他们的食物已经告罄,只剩那只羊还没杀掉。羊是要养着备不时之需的,而一下多了六张口,又都是无能之辈,丹菲肩上的重担沉了好几倍。

卫佳音气呼呼地甩开段宁江的手,道:“我自然感激这饭食。可刘玉锦她……”

“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大事。”丹菲好整以暇道,“到时候爬到树上躲避一下就好。”

丹菲把烤好的兔子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刘玉锦。刘玉锦接过来,被烫得直吹气。她如今也顾不得脏和油腻,把兔子放在腿上,用匕首切着吃。

只是丹菲拿定了决心不娇纵刘玉锦,只在旁边冷眼看她自己爬起来,坚决不出手相助。刘玉锦忍不住又耍脾气哭闹,刚哼哼了两声,就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丹菲觉得自己又在骑马狂奔,高大的蕲州城就在前方,可是不论马跑得多快,跑了多久,她都无法到达。

话语尾音未完,就被嗖地一声打断。短暂的寂静中,地痞难以置信地低头下,看到胸口插着一支笔直的箭,那箭羽还在微微颤抖。他脸上狂放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去,混合着震惊、恐惧与愤怒,表情顿时变得极其狰狞。

“闭嘴!”曹丹菲丢了一记白眼过来,“我说过,你再嚷嚷引来恶人,我就先送你上西天!”

后院主要是菜地,柴房和畜生的棚子。围城数日,家畜早就杀来吃尽,没杀的估计也被闯进来的瓦茨人抢走了。如今棚子里一片凌乱,万幸柴房没有被烧,里面放着七、八个腌菜罐子也好端端的。

梦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战火熊熊燃烧,到处都在厮杀屠戮。

丹菲回到了自己家老屋里住下养伤。她伤口并不重,只是她失血过多,整个人还十分虚弱,左手也使不出力气来。李家留给她的柴火也不多,丹菲舍不得用来烧炕,只点了一个炉子。她整日呆在屋里,饿了就和面煮点汤饼吃,困了便挨着炉子睡。夜晚她偶尔会被冻醒,听着屋外呜呜的风声,回想着这短短几日犹如噩梦一般的变故,再强迫自己入睡。只是她再没有梦见过父亲。

这里是春天的大山,温暖、丰沛、生机勃勃。

红菱机敏,并没有走太远,躲在了一块岩石后的空地上。丹菲吹了声口哨,它就跑了出来,亲昵又关切地蹭着丹菲的脸。丹菲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抓住马鞍,吃力地翻上马背。无需她催促,红菱就驮着它朝南走去。

昨夜梦里的一幕幕,似乎就像是生父在给她指路。丹菲依照着梦里的记忆,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可是丹菲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红菱像是能体会主人的心情,展现出了它卓越的脚力和体力,疾驰了一路也不见疲惫之色,反而越发神勇。

李娘子瞪着丈夫,道:“什么话又说不得?阿菲和阿柱一般长大,一直亲厚。当年曹家赶阿菲母女出门,阿柱还和曹老四打了一架,险些折了腿呢。你这做爹的,难道不知道他对阿菲的心思?如今阿菲快及笄了,这些事也是该撮合了。”

这句话满是浓浓情谊,听在枷勒耳中,就如同吃了酥油糖一般,从口中,一直甜到心里。他凌厉的气息瞬间软化,目光如水,伸手将女子拥入怀里。

曹丹菲一听母亲提起亡父,心里发酸,眼睛红了。曹猎户去世的时候她已有十岁,又极得父亲宠爱,父女两人感情亲厚非常。

刘老爷自然笑呵呵地应了。

瓦茨汉子却皱着眉盯着箭射去的方向,面带疑惑。

阿谷是陈氏房里的婢女,对曹丹菲很是忠心,急忙抢到她身前,拦着那大汉,叱道:“哪里来的泼皮贼子,想调戏我们家女郎,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你速速走开!不然我们喊将起来,让衙役把你拘去,你也讨不了好!”

刘玉锦笑了笑,“阿菲,你的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倒是活得洒脱。”

外面,两个郎君笑声爽朗,崔熙俊的声音尤其清越动人。段宁江侧耳听着,脸颊泛着潮红,羞涩地咬着手中的锦帕。

曹丹菲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只是温顺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曹丹菲拉着母亲的手笑道:“家里下人大多待我还不错。我毕竟不是刘家正经的女郎,不怪他们捧高踩低。至于阿锦,她虽然刁蛮,可毕竟是老爷的心头肉,阿母还是不要做得太过的好。”

自己就是刘家半个丫鬟,还能呼奴使婢地出行?曹丹菲淡淡笑了一下,道:“谢大郎君关照。我记着了,以后少出门便是。”

“打人了!瓦茨人当街打人了!”

坐他侧手的仆人不屑道:“这点粗浅功夫,怎么能和少主你比?”

为了怕黄掌柜继续问下去,她话多有失露了马脚,刘玉锦说到此,又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黄掌柜果真没再追问,只是好言宽慰道:“曹娘子年纪虽小,做生意却十分在行,价钱公道,爽快利落,货又比别家好许多。我视她为忘年之交。如今曹娘子有难,我自当鼎力相助。”

刘玉锦见他斯文有礼,话也说得头头是道,再说此刻,也只有他能帮助她们,她没有其他选择。

丹菲的伤口上了药,又灌下了那个胡姓老先生开的药汤,到了半夜,果真开始退烧。刘玉锦提心吊胆地守了她一整夜,到天快亮时,见她没有再发热,才终于疲惫交加地挨着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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