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帝看向桃倾道,“你的夫人希望朕能够放了宋衡一党,沈卿以为如何?”

沈君澜挑了挑眉,“谁知道呢,走吧,我陪你进宫。”

“小姐。”

桃倾喉头涩涩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惜羽不会回来,曾经那些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可是要说你有过错,我和惜羽又何尝不是呢?我们没能劝阻你,甚至为虎作伥,我这双手一样是占满了鲜血,一样不干净,可是我的手上没有自己人的血,也从来不曾拿刀剑对上自己人,你或许到现在都没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连自己人都杀,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口口声声说的要为他们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的话?”

“哥!”

桃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你想做什么?”

桃倾垂下眉眼,“我去哪儿不劳少主费心,我只奉劝少主一句,这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惜羽留在辅国公府多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少主若是当真把她这个妹妹放在心里,就不该将她一个人置身险境。”

说到这个墨瞳更加担心,“他已经离开两日了,期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我们这边也失去了他的音讯,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桃倾摇头,“我自然不会小看你的,若是小看了你,你也不会一直平安无事到现在,甚至在逸王身边潜伏这么久,但是我更相信公子,他会抓住你,一定!”

闻言,沈君澜眉眼几不可见地深了深,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没听到回答桃倾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可是今日进宫不顺利?”

沈君澜颔首,“臣可以肯定,从一开始从臣府上就走的奸细,到后来逸王派去刺杀桃倾的侍女织云,再到后来牵扯出来的彩云,也就是夜安,到如今逸王殿下揭穿桃倾的身份,若是身边没有人推波助澜,逸王殿下是从何处得来这般确切的消息,又是如何断定他们的身份?”

沈君澜道,“殿下误会了,并非是君澜有意阻拦或者说是徇私,只是眼下的情况殿下也看到了,不论内子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已然是君澜的妻子,况且还怀了君澜的骨肉,那便是宰相府的人,保护她那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责任,正如当初逸王妃离世,不正是逸王殿下没有细心陪伴导致奸人有机可乘吗?君澜不希望那样的悲剧重演,也不认为,一个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能力保家卫国,报销朝廷为百姓谋福祉,不知君澜所言殿下以为如何?”

桃倾在旁轻笑出声,“原来逸王殿下是没有走正门经过通报进来的,只怕是从我这府上的后院翻墙进来的吧?擅闯别人的府宅,该当何罪?”

“这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身子不好!”两名嬷嬷反对,“不然我还是去找找成衣坊的人,让她们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解决的办法。”

陈楚落哭着点头,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个年纪的母亲若是回娘家只会让娘家人奚落,让旁人看笑话,但若是母亲真的因此失去夫人之位,让三姨娘上位,只怕她们母女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桃倾疑惑问,“为何忠远侯和夫人不愿意让你外出呢?”不是说他们很宠爱她吗?

沈君澜摇头道,“不尽然,逸王如今有拉拢忠远侯的意思,这位六小姐从前也不是这般张扬的性子,几乎很少参加贵女宴会,或者在外面露面,以致许多人对她的印象都不深,如今突然把名声闹得这般响亮,兴许只是逸王耍的小计谋,只有这位六小姐名声响了,大家才会记起她,当初辅国公府的四小姐回京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觉得,以逸王的性子,他会容忍自己选中的人默默无闻吗?”

“我帮公子更衣。”桃倾走到沈君澜跟前道。

“怕什么!”琴什不耐烦地打断她,“公子手上没有证据,就算怀疑,我们只要咬紧嘴巴不承认,他也不能无凭无据地拿人,何况,哼……”她冷笑一声,“我背后的那一位,公子可不一定会为了一个桃倾去得罪,公子是聪明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沈君澜一把拽住她落下的手腕,他眯了眯眸,“你做什么?”

沈君澜一言不发地走到离床榻不远处的屏风后,桃倾深吸了口气,才抱着衣衫低头走过去。

沈君澜没说话,走到床边垂首看着桃倾,点墨般的双瞳仿若苍天古井,看不出任何波澜。

沈君澜脚步一顿,青岚急忙跑上前,拽着其中一名侍卫问,“发生什么事了?”

桃倾一个人回到听澜院,很是感慨地站在曾经两度躺过的小床边上,想不到她跟这张床还挺有缘分的,兜来转去,她还得睡上去!

唐玉莲绕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似乎瘦了一些,果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桃倾恨恨地瞪了他坚毅挺拔的背影一眼,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桃倾安安静静地上前,半跪在桌案旁,接着青岚方才做的事做下去。

只不过辛姑姑让她回来收拾,她也不能说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不是,做做样子嘛,也能缓解她内心的激动,免得激动之余又做出什么糗事……

围棋以控制地盘大者为胜方,过程中被堵死的一方棋子会成为死棋,拔掉棋子,被另一方围占,而最终,谁占得面积大就算谁胜。

画上,是一个斜倚在敞椅上,单手支着侧脑的人,只画了半截身子,但是作画之人手法精妙,就连那个人身上清冷孤傲的气质都通过一笔一笔的线条表现了出来,冷硬而不生硬。

直到壶口边缘出现连珠般的水泡向上冒涌,桃倾用勺子舀出一瓢水放在一旁,又拿竹筷在沸水中转圈搅动,放入半则茶叶到沸水中。

辰时刚到,辛姑姑和新月领着一群小厮过来,他们手上各自抬着桌椅,整齐摆放好后又离开。

“……”

早在辛姑姑走时,彩云就已经溜到了桃倾跟前吹胡子瞪眼,“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我这么费尽心思地打扮没选上,你倒是一文钱都没花就通过了,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规则了,所以故意不打扮的?”

桃倾和绿荷站在最后排,绿屏刻意走到桃倾旁边,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她恶意地撞了撞桃倾的胳膊,斜着眼睛小声讽刺,“人家可是大丫鬟,背后有靠山的,这贴身侍女的位置非她莫属,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这个样子也敢放狠话,待会儿连首试都没过,看不丢脸死你!”

桃倾轻‘呵’一声,收回熨斗,认真地熨烫衣袍。

整整两日桃倾的心情都非常好,整个可以算得上是兴奋的状态,也不知是青岚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怎的,总之两日都没人来找麻烦,她认真干活之余,就在琢磨阿七给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她要怎么样才能选上公子的贴身丫鬟呢?

连阿七都被这个厚脸皮的给镇住了,往后他在这宰相府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啊!

桃倾挑了挑眉,又道,“既然大家都没看到,那你就不能证明是我在诬陷你,或者你是想闹到公子面前,让他给个定论。”她歪了歪头,一脸天真,“我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想必你也清楚,没有证据的事,便是公子出面,得来的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

见状,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十多个人面色各异,多半都是看好戏的,也有人疑惑地问道,“绿屏,怎么了?”

“琴什姐姐,你可好些了?”双儿回到琴什的住处,关切地问道。

青岚脑子都不用转就知道公子所谓的‘她’是指何人。

方掌事那张尖细的脸板着,竖着一双小眼睛扫了桃倾一眼,道,“把她带到洗衣房!”

彩云食指抵在唇边,给她比了个‘嘘’的动作。

她专注在衣服上,没注意到上方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正落在她身上。

她垂首,“恕小人愚钝,无法分辨她们二人言论到底谁真谁假。”

她是前后院的总管,专门负责管理府上的生活琐事,身份和管家相当,年近四十,又是府上的老人,早就练就一身精明果断的压迫力,她稍一沉声,便能让丫鬟们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休息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桃倾身上各处的伤都好了不少。

明明说好只要洗衣裳,擦地板的,她都做完了,还擦什么桌子,都这么干净有什么可擦的!

沈君澜一脸森冷地看他,指着面前摇得跟朵花儿似的白绸裤,“这个,是怎么回事?”

谁知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内打开。

青岚把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差点没跳起来大骂,你丫的方才还抱着个大男人死不松手,现在知道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