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想笑,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男人手中蓄势待发的强弩,拉紧,再紧,瞬间松开,锋利的尖端在她的瞳仁中由远及近,带着强劲的风力向她射来。她甚至忘了躲,就那样站在水中,一动不动。

“殿下,还是宣御医过来看看吧,您都病成这样了……”有女人的声音徐徐传来,似乎带着一丝哽咽,伴随着浓浓的鼻音,一一听着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一一很快扫视一眼手中的宣纸,又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从图纸上找到她所在的位置。对,就是这里,长乐殿,废太子耶鲁的寝宫。

都到这份上了还谈威严?一一扯了下嘴角,忍住骂人冲动,低声说:“快点!”

一个看起来稍大的女人见状冷笑一声,手中的柳枝在一一脸上来回摸索,啧啧啧的咂着嘴巴,猩红的嘴唇透着心底的嫉妒,冷哼道:“这张脸还真不怎么样,偏我们爷看上了,真不知道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身材嘛……还不错,就是这脾气倔了点。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上了爷的床还想活着出去?我不防告诉你,自从我进了这永乐殿,三年来还从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被爷宠幸后活到第二天的。不过你放心,明天一早会有专门人来为你收尸,保你漂漂亮亮的出殡。”

出了院子,眼前便呈现一片浓密的树林,脚踩在厚厚的秋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有鸟儿在萧落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一忍不住想逗它,可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按耐住心性,提着脚尽量少发点声音出来。

“如风,辛苦你了。我们要抓紧追上她,否则她就有危险了。”情野抚摸着如风的脖子,就像和一个老朋友商量一件事一样。没有人知道,每当他孤单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和一匹马走过来的。

“是!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燕无痕是傻瓜吗?他会放着二百辆车子前行而自己留下吗?前面那些押运的人甚至连个中军都没有,这是一个将军该有的处事方式吗?你现在如果回去,只会搅了他的局,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冤枉这么简单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今天不杀你都不行了!陆一一,你应该感到庆幸,这里风景无限好,你能葬身在这里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了。过段时间,我会送你全家团聚。”

静!死一般的静!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马儿呼哧的喘气声,显然身后的人在争分夺秒,追的很急。

一一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声神经,哪有女人这么笨的,为了男人连带着把自己的家族给恨了。

这时燕无痕身边的贴身侍卫疾步前来,面色焦急,刚要跪下行礼就被燕无痕的眼神打住了。只听男子淡雅一笑,声音中竟也带着一丝少有的轻柔:“哦?是吗?这些就够了?”

今天晚上,势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原来这位十公主,虽然具有所有人都艳羡的身份,却也并不如表面那般光鲜。刚出生的时候母亲便去逝了,后来不到一岁又被送出了宫,一直到十四岁的时候才重返皇宫。当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这些再计较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知道其中原由的人大多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已不在人世了,

“姐姐见我不见了,问起来怎么办?”踏出房门的时候,一一不禁想起这个问题,抬头看了一眼阴魅的男子,却见他邪着眼,无比风凉地说道:“就说你被卖了,反正也不值什么钱,没什么打紧的。”

情野无声的笑了起来,她这次倒是挺乖的嘛。

月光透过窄窄的门缝,映在男人妖魅的脸上,眉稍间一道不大的疤痕,透着一股妖治之气,一一分明从他乌黑的曈仁中看到了自己迷失的表情。

燕无痕臭着一张脸,刚想说话就被三殿下拦了下来来,他强忍着怒shubaojie气,甩头就向前走去,擦身之际还不忘小声说道:“懒的理你!”

一一刚想踏进院子,却感觉手臂上传来一股向后拉的力量,她转身看去,就见燕无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如水般平静,让人永远也猜不到他内心的真实感情。

“那以什么理由呢?”

一一手指碰到白玉扇,却感觉到上面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两人不动声色,彼此脸上带笑,手上却暗自发力,两人各不相让。一一脑袋顿时闪过一道灵光,朝主位上轻轻唤了一声:“娘。”

情野身体一怔,但并未转身,他是谁,这重要吗?男人不禁冷笑一声,恢复他一惯的冷漠:“你走吧,在我后悔之前,赶紧离开。”

李漠飞身而起,手中的寒剑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唰的一声凌空砍下。只听叮的一声,剑身而过,闪过一道剌眼的火花。两人纷纷向后倒退几步,一一还没站稳,身子便瞬间一轻,随着身旁的力道飘然而走。

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一一走到门爆顺着细缝,刚想伸下匕首,突然,一把银色寒剑从外面轻轻伸了进来,削铁如泥,轻而易举地便将锁练划开。一一眉头紧锁,来不及多想,瞬间躲进黑暗的角落。这个时候,是谁不声不响地来牢房?干什么?而且,看样子一定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否则,又怎会这般小心翼翼?一一大脑快速运转,莫非是那十公主?又不太可能,一一看的出来,她那样的人,是绝不可能把她这个无名小卒放在眼里的。

“对啊,大哥,您平时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以德报怨呢?肯定不是我兄弟干的!”

电火石光间,一道暗影如雷电般急驰而来,诸葛夜只觉身体一轻,脚下不觉中已经移了几步。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嘶鸣声,他眉头轻皱,转头看了一眼白色长衫的年轻公子,见他一手握着白玉扇,另一手却紧紧的拽着马鞭的一端,嘴角邪邪地挂着一抹笑,和马背上的人静静对视着,两人同时用力,将马鞭拉的笔直。

“什么?半个月?”宁员外腾地站了起来,老花眼也因为惊讶而变的清亮起来,他看着一一像没事人一样,沉声说道:“即便是再给你两个月,都很难弄到这么多粮食,而现在都过去十天了,你居然还没动静?”

一一并不理他,挥手示意小二下去,头也不抬地拆开信封,打开宣纸,上面赫然呈现两行工整的毛笔字,笔峰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样,虽然单纯善良,但立场坚定。一一有时候觉得,诸葛夜就像一头倔驴,也难怪他不喜欢官场,如果他当官了,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大儒,毁多少次皇帝的心情。

燕无双一身紫色锦袍,端起一一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不答反问:“这店是你开的?”

一切计划好之后,送走宁员外,一一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吐了口气。宁员外虽然有钱,可以帮助她完成很多愿望,然而他们之间必定存在年龄上的差距和思想上的代沟,更重要的是,他步步为营,早已经习惯了那种千篇一律的生活。但是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燕无尘坐在茶楼的阁楼上,星目透过人群看向那抹渐远的身影,薄唇轻轻勾起一角,修长的手指端起白瓷青花的茶杯,慢慢地摇晃着,并不喝下。

一一看着手中金色的匕首,心想,今天收获倒是不小,看样子应该挺值钱的吧。她抬着头,晃了晃手中闪着金光的战利品,笑着说道:“手上的功夫不行,就动用嘴上的,你们北彊人都这么无赖吗?”

“你的意思是不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