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

何大嫂艰难地站了起来,僵硬的膝关节差点让她倒下地去。她扶住了一棵树干,绝望的眼神舍不得离开“何向高之墓”五个大字,一步一回首,她终于背着儿子走下山来。她低着头穿过镇街,买了两个热包子给儿子充饥,自己仍然空着肚子走出街口,走上了石板山路。

钟青山进入房中,赵春芳紧跟在他身后。

赵春芳肩扛锄头,农『妇』妆束,从桃林边进入院坝。

“三叔,我不想你和赵老二好,你愿意么?”何秀蓉小心地说。

“一点小伤也要流眼泪,真没出息!”赵艳芳刻薄地说。

“不会!我想的是正事!等会儿再和你说话嘛!”

“杀猪?不年不节的杀什么猪?”孙发生说。

“孙哥哥,原来你躲在这高坡上,太难找了!”

“睡会儿再搅吧!”大嫂说。

吴天明说:“星期天去千里镇,还要带上吉普车,是吧?”

“不行!我下个星期六便去千里镇!不信找不着孙哥哥!派不派马车随你!”

“赵婶,没事的!赵老二一向喊的就是小发生!”孙发生说。

“不是不是!先拿回去吧!等一会告诉你!”

“白菲,你要我撕你的嘴么!『乱』嚼舌头,不怕我找人收拾你?”戴宣凤在同学中一向颐指气使,戴氏兄弟一向在学校附近频繁出入,男生女生都不敢惹她。

戴宣发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戴宣发大喜:“好!这才是我敬重的孙发生!你知道,我那么些弟兄都是鲁莽之人,你与我们往来,不光是听我的,而是要发挥聪明才智,提意见出主意,让大家少办错事!”

“不行!你必须有双鞋,哪怕是双胶鞋!”

“蓉儿好象不要紧了!你还是去睡吧!”何大嫂把孙发生揽入自己怀中,爱怜地说。孙发生闭了眼睛,感到那柔软的**已经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嗅着了那久违的香,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久已缺失的母爱似乎失而复得了。他觉得抱着自己的就是母亲,而母亲就是圣洁的天使。他默默地叫了声娘,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濡湿了何大嫂的衣襟。

盛狗儿没读过几天书,但生存的本领似乎比孙发生还要大。他们一家人不仅从饥荒中走了出来,他还是上半截街娃娃中唯一的胖子。现在,他就在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他带路的地方野菜野草果然很多,令孙发生省了很多的气力,为之心折不已:“狗儿哥,你果然有窍门。”

孙发生说:“第一次是她亲自来我家,送了一书包馒头。第二次是托骆局长送来十多斤米。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吴雅同学!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着孙发生的头,心情沉重地说:“孩子,你受苦了!都怨我这个书记不称职,那一年在无奈之下同意一中下放了你们!”

吴天明第一个跳上木排:“还是我当船长,老廖、志坚上来。还有小郗、小陶。再上两个会水的民兵摇桨就行!谷书记在岸上指挥!”

果然,走在前边的民兵点燃了五支火把,火光照亮了一大片空间,人们总算有了方向感。

“唉,如果没了你爹,娘绝不能再离开你!儿子,你晓得么?”

洪丰公社管委会办公室。

“准确的说,是一百八十年前,倒推回去正好三个甲子。李世杰当时官拜兵部尚书,不是宰相!”苏大伯说。

“孙发生,这里!”井沿边的土坎上,站着盛狗儿、盛春枝,向着孙发生直招手。

山。

吴天明笑了:“去作准备吧!明天上午出发。”

县委秘书长李安国宣布会议开始。会议议程是:

“记住!这不算多!有的人家的藏书比这多十倍不止。”苏大伯虽然隐隐有矜持和得意的感觉,仍正『色』告诫孙发生。

“我老伯不干。他说出外卖卖劳力可以,在家开砂锅作坊不行。他丢不起那个人。”

“孙经理。孩子我给你找回来了。我替你答应了不打他。他这个样子恐怕也经不起打了”。二大娘用衣袖不停地揩拭眼角,手里提着的风灯在微微地颤动着。

“小雅怎么知道叔叔明天要去千里镇?莫非你能掐会算。”骆志坚笑着说。

运粮车队的解放军杨连长支持吴天明:“书记说得对!我的车队奉命就在这条公路上抢运救灾粮,这个地方不彻底弄结实一定影响今后通车。还是先拌水泥沙浆吧!”

“想!读了书,我就会和你一样聪明。是么?”

“他喊我娘何大嫂,喊我爹何大哥,我不喊他三叔喊什么?”

周兴光笑了笑说:“动用战备粮是经中央同意的。我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不能大意,这二十五万斤粮食也是顶不了几天的!我们必须向地委、省委派出专人驻着催粮,会哭的孩子有吃么!”

戴云武表现得很坦然,把他俩带到了酒厂。酒厂早已停产,看厂的一名负责人说:“从公社粮站借的粮食已经酿了酒卖出去,厂长已出去收货款买粮食。一是还公社粮站,二是生产。”

周夫人齐凤仪见县委书记走进了大门,忙笑着迎了出来,把吴天明让进了宽敞的客厅。

第三天上午,吴天明、丁博华、李安国、骆志坚等县委成员来到了饥民中间,告诉大家三干会结束了,各区镇、各公社的领导今天要把本地的农民带回去,粮站今天起就开始卖粮食,大家可以煮点稀粥吃,暂时保住各人的命,等待国家的救济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