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

杰弗瑞告诉我他不高兴教了,冬假就是应该回家看望父母的。“顺便来看看你。”他说,“你最近还好吗?”

过了半天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微微发抖的声音,“莱斯,我们今天难道……要睡屋顶上吗?”

“莱斯,你有驾驶证吗?”我紧张道。

“别笑了。”我闷声闷气地说,捏着瘪瘪的钱包暗自伤心。自从出来宾馆以后,莱斯就像得了癫痫症一样一直笑。我刚才和酒店经理对峙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我,当经理问我喷头是怎么裂开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露出白牙,我当然不能暴露他,只好告诉经理那个喷头是因为冷胀冷缩的原因自己裂开的。

狗屎。

t恤下露出肌肉紧实的橄榄色身体,上面晶亮诱人的汗水反射着阳光。起伏流畅的线条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慑人的爆发力。我的目光一缩,直觉性地转头看地上那些圆滚滚的沙子。

“恩。”我面无表情地说,“自己回去查查wikipedia吧,纽约女孩。”

我低下头咕哝,“……我没以色列的驾照。”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就抬起头,挑着眉毛坏笑道,“狗屎,你现在又欠我三百了。”

我霎时清醒,反应过来,“不用了莱斯,让我来吧。”

莱斯懊恼地把外套脱下来,撒气般甩进卡车里,他的军装下还是那件陈旧的白背心,但在迷离的月光下,那件背心却像世界上最美味的甜点引诱着我。

“我走了。”我听到他说,老爹并没有挽留他,莱斯面无表情地把桌子上的钱塞进自己的裤兜,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工装裤,勾勒出笔直诱人的腿部肌肉,我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房间内太热了,我的舌头都干燥得分泌不出口水了。

我没学电影里的那样扇他一巴掌,也没有装满水的杯子泼他一脸,所以我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走了。

“白痴,你忘了喝水!”杰弗瑞惨叫。

“嘿亲爱的,要加油!”他在我身后挥舞着手臂,像只金毛猩猩,我往回看,果然他也得到了猩猩应该得到的待遇,所有人都在看神经衰弱者的眼神看他。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我说。

“是想和我发生一夜情吧?”他说,“一开始不是挺热情的么,现在怎么又像个没见过男人的小处女似的,你想我到时候动作轻点?”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我才意识到他在羞辱我。

可是……这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我以为莱斯对我是有好感的,难道他一直觉得我就是个贪恋他肉体的女人吗?我垂落在腿边的胳膊有些发抖。没错,我是喜欢他,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拿着这个事实随意侮辱我,或者他自己。

莱斯的灰眼睛死死盯着我,见我呆若木鸡,一股怒气像火苗般舔过他的眼底。

“或许你觉得露得不够彻底。”他讽刺道,手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不是……够了。”我说。

“哦,你是说不够,我的女孩?”他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把皮带从皮带扣里抽出来,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显得那么的丑陋,而我也在这一刻痛恨起他来。

如果我只喜欢他的身体,那我和来者不拒的亚力又有什么区别?莱斯不知道,杰弗瑞不知道,老爹也不知道,但我却一直明白。我喜欢的是那个愿意为我做饭,允许我追求他,会回应我,带我去佩特拉,和我飙车,睡屋顶,发火,说起过去的故事的那个莱斯啊!

可现在他却这样诋毁我的感情。

“瞧,我们的小茱莉都看呆了。”他轻声说。

虽然一开始在一起的理由就十分荒诞可笑,但这样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难堪。

“你都不敢看我了?”

我抬起头,透过泪水尝试以同样愤怒的目光直视他。如果我的眼神是利刃,那莱斯一定早就碎成了千万片!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渐渐的,在我的瞪视中,那种明显轻浮的笑容也从他的嘴角消逝而去。

“别脱了。”我说,从怀里掏出那个厚厚的信封,塞到他手上,“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他没有接,沉默地盯着我。我别开脸,把信封放到他的脚边。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莱斯拉住了我。“茱莉。”他低声叫我的名字。

缠绵,低沉,动听,以往他会用这个嗓音骂着狗屎,而现在他把我和狗屎等价了起来。他低下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不用说什么了。”我说,“莱斯,其实你不需要觉得自己很低人一等,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完美的恋爱对象。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但是我希望你忘记今天说的话,然后开开心心把债还了,以后你想去大学念书就去念书,想继续送货就继续送货,想去开你的赛车就继续去开。”

“茱莉……”

也许他后悔这样对我说了,因为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痛苦和自责糅杂的表情,我的心也因为这个神情而抽痛起来。但是,莱斯说得对,我们的交往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于是我惊讶地大笑道,“莱斯,你不会爱上我了吧!天哪,你忘了这只是个交易了吗?”

后天一早杰弗瑞来接我,他带我去了机场,飞机提前起飞。在巴黎短暂停留后,我们才一路飞向目

的地。

“你还好吗茱莉?”杰弗瑞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忙着扣自己的安全带。

这家伙,一到美国边境就乖了很多,现在竟然喝起苹果汁了。

不过我可没理他,杰弗瑞一准知道我失恋了正等着嘲笑我呢。就在他转头窃笑着偷窥我的刹那,我转过头,大义凛然地挥手,冲胖乎乎的空嫂喊道,“美丽的小姐,请千万一定也要给我来一杯苹果汁!”

什么耶路撒冷,什么莱斯,什么美丽回忆,都过去了!是的,我拿得起放得下,以后一定不会提莱斯一个字。

回到亚特兰大后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现在第二最不想见的。

我一想到他曾经把我当做是个笑话那样看待,我心里就难受。这并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他,而是让我不得不怀疑过去的自己是不是太贱了。

“噢,瞧瞧那是谁。”亚力倚在他夸张的法拉利红跑车边,“茱莉,你是上帝派来我身边特地来拯救我的吗?”

“拯救你的小弟弟吗?”我问。

亚力一愣,他没想到我竟然这么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