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清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轻笑道:“小凡凡的脾气越来越坏了!这次回去以后,要乖乖听师父的话,不要惹师父生气知道吗?”

若是换了平时,韵清早已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忽然漫起浓浓的恐慌,让他完全忽略了怪老头不善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谁出事了?”

该死的!大家不是都说传旨钦差很威风的吗?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要混得这么悲惨?眼前这些人,似乎不但不买他的帐,连皇帝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赐婚呢!如果自己敢下一道赐婚的圣旨,那个人,怕是会恨她一辈子的吧!

六师姐!

韵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小小的白玉纸镇,却是丝毫也不担心。

“身份高贵,无可挑剔?”韵清冷笑一声,“放眼天下,家世最显赫的,也是此刻这殿的你们诸位了吧?”

你一直瞒着他们也不是办法嘛,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到时候还不是一样免不了一场聒噪?有了孩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要怕他们!

皆大欢喜的日子,自然是众人一起喝酒庆祝才热闹。韵清此言一出,群臣立时欢声雷动。

参见礼毕,韵清笑吟吟向使者问道:“不知贵客这几日在宫可曾住得习惯?”

这算是个什么女人嘛!

哥哥,我这里事如乱麻,你那边又怎忍心步步紧逼?今日我赌的,是你的“不忍心”。

说话之间,对面的十数骑已经飞快地来到了眼前:“喂,前面那辆马车,退让一下,我们有急事!”

“那么,你那次是差点把谁卖掉了呢?”箫紫萱显然具有锲而不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优良品德。

紫蕤还想说些什么,箫紫萱慌忙按住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那人冷哼一声,嫌恶地放开了手:“滚!”

又来了吗?这帮闲人,还真是片刻都不许她消停呢!

韵清不急不恼地微微一笑:“正是。”

章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主子,外面毕竟不安全,咱还是回去……”

韵清瞪着瞬间变脸的倾墨,一脸的不甘心:“你方才明明答应了的,出尔反尔,卑鄙小人!我瞧不起你!”

倾墨无趣道:“喂,你想什么呢?今日睿王自请协助吏部查案,你为什么不许?”

韵清闭眼睛,费力地整理着纷乱如麻的思绪。冷玉不敢打扰,只得静静地拥着她,心下同样也是无法平静。

穆樱闻言早已急了,狠狠捏着凌霜的手臂咬牙切齿道:“师姐你说什么呢?难道你想被这对疯子整死吗?这种事儿可别扯我啊!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紫蕤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不再追问,低下头自顾逗弄起怀粉雕玉琢一般的女孩儿来。

倾墨心下一惊,忽然意识到了她的意图,慌忙谄笑道:“不会啊,你不是一直说这样才较有人味吗?再说我好歹也是你老哥,你不会说以后便不许我进宫来了吧?”

韵清笑吟吟地回过头去:“凡雨?今日怎么有空出来玩啊?”

他原本想着,既然来去自由,他便正好可以带了兄长和手下人退隐山林,去过潇洒无羁的江湖生涯;而此时此刻,他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离开了。

原来,她不是不肯让自己受委屈,而是受了无尽的委屈,却只是不肯被人知晓吗?

不是他们不肯求清白,而是当时的自己,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心去解释啊!

紫蕤微微一怔:那个丫头……

还有,昨日他二人明明十分亲密地对坐弈棋,为什么远远看见他之后,墨儿会忽然起身匆匆躲开?清清白白的关系,有必要那样怕人吗?

乍见之下,众人不由得都暗暗心惊。

倾墨一听她嚷了起来,本能地立刻用双手抱住了脑袋,直到等了半日不见有东西砸过来,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是你的事情太过于乱七八糟,却不是我愿意打听乱七八糟的事情!”

怪老头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冷玉一眼,怒道:“这个小子,说他个月的银子不够花,欠了好些债,我问他花在哪儿了,他,哼,这个死小子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说,他花在梦仙楼了!臭丫头,咱不要他了,你别难过啊……”

尊严算什么?骄傲算什么?只要能重回他身边,便是让自己立刻死去,自己只怕都会甘之如饴!

“够了!”韵清冷冷地打断他,“你说她终究是你的孩子?到如今你倒想起她是你的孩子了,你当我们娘儿俩是街头的野狗,可以任凭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时过境迁,如今再来求他原谅,终究是……太晚了啊。

倾墨拈着棋子一边沉吟着,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好半晌才猛然回神:她的话似乎不曾说完,便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了?

韵清转过脸去不看他,闷闷道:“孩子……一个多月了,你说,我该不该揍你?你以为你要当爹了有什么荣耀吗?这孩子的存在,只能说明你确实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混蛋!当初该将你千刀万剐了,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得成了泼妇了!”

一群人之,受惊最重的,却是凡雨本人。

韵清岂有不知他心所想?有心认认真真与他将话说明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见他此时仍是一脸忐忑,又忍不住想逗逗他:“可是我觉得,只要埋了,迟早都是会死的,何必再费工夫去砍?如果师兄觉得还是砍了的好,不如自己先砍几刀试试?”

柳倾墨?不对,她对自己兄长的称呼,有“老哥”“老大”“大哥”“皇兄”“那小子”……却唯独从来不曾叫他“哥哥”。自己先时还曾为此纳闷过好一阵子,原来……

“这算什么孩子!”怪老头只气得连眉毛都抖了起来,怒冲冲地问韵清道:“你教的?”

“后来

随着这声喝问,长剑脱手,不偏不倚便向着韵清所在的方向飞射过来。

一旁脸涨得通红的大师兄突然又冒出一句:“小七如今是他们家的!”

怎么能让那样小,还不知人世为何物的孩子,来承担自己当年种下的苦果啊!

紫蕤淡淡笑着,索性给他来个默认。

遍!”

紫蕤也不由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二哥还有必要自谦么?最没用的人,是你还是我,莫非你心下还不清楚么?”

半月来,日日被悔恨和自责噬咬着心扉,时时想着要找到她,哪怕跪在地祈求她的宽恕,心下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再不会看自己一眼,自己的出现,只会让她厌恶,鄙夷,恶心……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能搞什么鬼呢?这辈子,尽量避不见面罢了。

倾墨望着窗外树枝仍在不停地堆积着的雪花,不由得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