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听了星移的建议,在机器织布局开张前,派人给面临失业的土布织工讲解机器织布的好处,并承诺他们每年收益比织土布多得多,耐心的解决土布织工生计问题。沈星移在前世也听说过上海机器织布局毁于火灾事故的事,特意叮嘱咐周莹做好防火准备,破费额外资金订购洋人的新式水龙,在织布局里专门辟出蓄水池……银子用到了位,赵白石很快把购买的洋机器运了来,星移更是拜托克劳迪帮忙请来几个英国和德国的技师,专门负责机器织布局的机器维护和保养,手把手教给织工如何使用这些机器。

上海汉口之行让沈星移有了很多想法,他急于跟赵白石商议,所以回家连坐都没坐,又打马去了西安布政使衙门。赵白石听到禀报迎了出来,拱手道:“这是刚回来?远道而归,失迎失迎!”沈星移觉得这一世赵白石也比前世可爱多了,在他面前也不再那么端着架子,他也不跟他瞎客气,边往里走边道:“失迎也不见你去码头迎我……我跟你说,这次东进,我觉得咱们陕西真是各方面都太落后了,有一肚子的想法想跟你说,赵大人,你也该有些政绩了,不然何时能坐上巡抚的位置?”

“星移,你怎么知道这个洋商的?他并不是跟我有羊毛生意的那些洋商之一啊……”周莹边打量着会客室的装潢边问。沈星移眉心一敛:“哦,临来之前约瑟夫神父给我介绍了这里。”

“我也是……”周莹把头靠在星移肩头,“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让我能遇到你。”沈星移展臂把她搂在怀中,低头深深嗅着她秀散的香气,慢慢闭上双眼……

刚回到房中,忽听外面一片马嘶人沸的嘈杂,周莹猛地惊醒翻身坐起:“星移!”沈星移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院子里涌进十来个骑马的土匪,星移冷笑一声:“杜明礼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回身把配枪藏在腰间对周莹说:“别怕,咱们跟他玩一玩。”

周莹冷笑,正想反驳,只听衙役又通报:“新军提督沈督军到!”布政使衙门院中呼啦啦进来两排手持洋枪的新军亲兵,整齐划一的分列两边,沈星移一身新式军装,腰间别着配枪,大步走进大厅。厅中众人纷纷起身见礼,胡咏梅和杜明礼也不能避开这个礼数。

“这机器织布局是官督商办,周莹,你想过没有,一旦你把生意做好做大,官府随时都能找借口收回去,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巨大的利益旁落,官府可不是讲信誉重承诺的商家。”沈星移经历过上一世的事,十分不想周莹再插手机器织布局。

沈四海冷哼一声,声音倒真放低了些,但仍带怒气:“我倒不想回来!可我哪里还有脸在外面转悠?才走了两处商号,路上遇见的所有熟人都跟我说起沈星移做的好事!扮女人?满大街招摇?还亮一嗓子秦腔?”

两人正对坐感叹着,忽听街面一阵嘈杂,紧接着就听得隔壁包间里周莹张扬又肆无忌惮的笑声,张长清一拍桌子:“伤风败俗!”

赵白石见机,赶紧把张长清拉到一旁:“老师,侍妾一事还望三思,沈督军夫人泼辣的很,人又能干,沈家生意她掌管大半,机器织布局的事,说不得还得这位夫人出面认股呢……而且督军大人素来惧内,白石是亲眼所见……”张长清兀自挣扎:“牝鸡司晨!岂有此理!”赵白石忙往上拱拱手,压低声音道:“老师噤声,难道忘了紫禁城的那位……”张长清赶紧掩住口,额头已见冷汗,一时激动,他怎么把老佛爷给忘了。

周莹心疼起来,也叹息一声:“对不起,我只想要你真心相待,就自己患得患失了。”沈星移放开她,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我的心,早在上辈子就给了你,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瓜……”

一进门,就见堂前摆好了条凳和家法板子,沈星移眸光微闪,心头就是一个突突:“爹,我……”正想开口解释,沈四海打断了他的话:“沈星移!沈督军!你现在能耐了!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家里带?周莹哪点儿不好?做生意赚钱一把好手!你出了事,她不顾自己身子想方设法救你,你被打的快死了,也是她衣不解带照顾你伺候你,如今还给咱们沈家生下长孙……你倒好!这才做了督军没几天,就兴起往家里纳妾了?你对得起周莹吗?”

沈星移不再笑了,走到周老四跟前说:“爹,是我的错,出了些事儿就忘了给您送信儿,我带您去换身衣服,咱爷俩儿再好好喝顿酒,算我给您赔罪!今晚,咱一醉方休!”

“我们联手吧,赵白石,最起码联手先保证陕西一地能有个相对无忧的环境,再谋其他。”沈星移伸手指着远处的大片罂粟,“迟早有一天,要让这方土地变得干净,哪怕付出再大的努力,哪怕要因此去学着趋炎附势、学着卑躬屈膝……既然这世道无法大道直行,咱们就得变得比那些人更狠更没良心才行……”

“要是生个宝贝女儿,我就把她教成你这样,要是生个臭小子,那我还真教不了,再教一个我出来,我爹怕是受不了……”沈星移把手放在周莹肚子上,“所以,你还是给我生个女儿吧!”正说着话,沈星移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周莹!周莹!宝贝女儿踢我了!她踢我!这么像你,一定是女儿没错!”

周莹这时也走过来:“最近我让人盯着吴家少奶奶的生意,现她除了重开大烟馆之外,又开了茶行、药材行还有洋布庄,但似乎资金周转上遇到了困难,按说仅烟馆一项生意就让她赚足了黑心钱,就算开张的商号多了,也不至于资金周转出问题……她和杜明礼撇不开关系,我看不如由我从生意这边动她一动,说不定能破了她跟杜明礼之间的牵连……”

周莹本来心里酸楚难当,听了他这话气的反而笑了,一把捋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圈伤口:“我咬的丑,你咬的又好看到哪儿去啊?咱俩大丑别说二丑,就一辈子都做一对丑夫妻吧!”

约瑟夫的声音神奇的安抚了周莹,她静静地守在星移身边,看着约瑟夫给他诊治,过了良久,约瑟夫拿出一瓶药水:“我给他喝下这个,他就会醒过来,但他醒过来会很痛苦,因为这药水会放大他的伤痛。”说着,示意周莹抱起他的头,把药水给他灌进去,果然没过多久沈星移就醒了,被放大的疼痛立刻纠缠上了他,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周莹心疼的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脸,手指尖都是颤抖的。

最后十棍,沈星移已意识模糊,但他死撑着不肯昏过去,他要清清楚楚记住今天的屈辱,过了今日,他会一步步的让这些祸国殃民坑害他的人全都血债血偿!

周莹忽然抓起沈星移的一条手臂,低头狠狠地咬在上面,沈星移疼的眉心紧蹙,却没有挣脱开,他眼睁睁看着她泄般的咬着他的手臂,直到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沈星移忘记了疼痛,他感觉得到周莹恨的全身痉挛着,他知道她此刻比他还痛。

(本章完)

张长清扬长而去,赵白石心乱如麻……

思往事心中惆怅……”杜明礼笑的呜呜咽咽如同鬼哭……

说罢,杜明礼又躬身一礼,带着胡咏梅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