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琢磨一面回到正房,抬眼便见妻子迎出来,她脸上依旧如往常一样带着笑。

颓然垂坐在泥地中的董文桓并未抬头看堂弟,只听得对方又难以置信的颤声道:“你,你居然半夜听人这,这种墙角?!”

其实就算是她不想避嫌也没用,每日都由采薇、白华这两个丈夫的心腹婢女时刻跟着,就算是真打算与人私通也不可能有机会。

再一想到管家说这段内给事去年末娶了个绝色的商户女,他便想问问段家女主子究竟姓什么却不好意思开口,至于名字那更不可能相询,又吃着似曾相识的菜越觉得心里猫抓火燎似的难受。

她听出了丈夫话语中隐约带着的鄙视与不满之意,暗想这兄弟俩既然能住在永兴也不像是彻底的寒门,荣轩又为何如此做派?更想不明白的还有既然他不待见对方又为何要宴请?是书画太过贵重不想欠人情?

在高二十丈装饰着五万盏明灯的花树之下,当那些被勒令表演的宫女与表演者退场后,众多元宵观灯的青年男女分为两处,自围成圈儿唱着曲子挥手摆腿歌舞嬉戏。

又梳了雍容中透着俏丽的倾髻,插上金钗、步摇与精致的嵌珠绢花,披好浅蓝色镶狐裘边儿宝相花织锦斗篷,脚踏高履笑意盈盈的带着婢女往外走。

当然,他在乎的并不是收益,而是这两个店的声誉,若它们能成为达官贵人争相登门的知名食肆和酒肆,修了秘道再安插几个心腹做跑堂伙计——想想都觉得很是美好。

二叔一家上月末虽是回老家去了,可他们已经答应段荣轩开春便到京城来暂居,叫堂兄入这边的官学苦读,以期三年后能过解试甚至中进士。

“唔,甜而不腻,挺好的……好吧,今日我心情不错待会儿就陪你去辅兴与那和平坊走一遭。”段荣轩一面喝粥配着吃含浆饼吃,一面冲妻子浅笑。

“然后?”锦绣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说了两个字,想听他还能继续掰扯出什么来。

而且,万一被人瞧见了多尴尬……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这都已经花样百出够折腾的了,再去学学还要不要人活啊?锦绣记得很分明,之前他说要送檀娘是因为那人才折磨死了一个妾……

这段内给事富裕而年轻有为、相貌堂堂谈吐不俗,也不曾听说他有那会把人折腾死的怪癖,如何不叫人想入非非?檀娘原以为凭借自己的能耐,不难打动一个没经历多少风月之人。

“随你去逛,只有个暗室若不小心找到切莫进去,当心触了机关,”段荣轩直言相告,根本不怕胆小的锦绣会去动他的东西,又很是好心的说,“习字倒不急,没章法的胡乱练习起不了作用,待我改日替你写个临帖再说。”

“唔,做得好,”段荣轩抬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面颊以示赞扬,又解释道,“义母她每月逢初一、十五便会去宝光寺上香拜佛,不是一人出行而是与几个密友同去。她既邀请了你,便是要试着接纳新人入那小圈子的意思。”

听到对方所说,荣轩渐渐平静下来,慢慢闭上眼努力放松身体,而后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的默诵《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外翁家几代前也曾出过高官,唔,就是开国时,或许与那有关?”锦绣丝毫不知东市铺面究竟有多金贵,不是很在意的一笑。

叶氏见女儿神态娇媚倒真像是享受过的模样,将信将疑的又叫她解开衣裳给自己看了一眼,确实遍身没有伤处只有吻痕,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青春年少意气风,想必也极为正直见不惯世间不平之事,或者,胡炬此举对他有影响,例如,学馆之中的风言风语……那么,他母亲周氏担忧的,恐怕是不希望儿子为锦绣和叶氏顶撞大伯影响了前程?

因而,他每每听到锦绣自称“奴”就很是矛盾,一会儿见不得她自甘下贱,有时又想起自己阿姐感动于锦绣对家人的牺牲,一会儿又觉得那娇滴滴的声音可怜兮兮的神态挠得人心痒……

她敢说自己从没想过嫁给那董七郎么?断然是不敢的。

锦绣先是偷偷一乐又忽然觉得不对劲儿,看夫君言语中透露的意思,他却是很不待见这做法?

“谁叫你逞强?”段荣轩噗呲一笑,这才坐起身去拿了另一套衣物来帮锦绣穿戴、打扮,等弄妥当抱了她正待出门时,他又忽地一顿提议道,“唤我一声‘哥哥’来听。”

说话间,他斜坐到了矮榻侧面的镂空围栏上,将木盒递到锦绣眼前叫她挑选。

抬眸就见荣轩穿着夹棉的绯色交领大袖锦袍正坐在床边冲她浅笑,锦绣羞窘万分想要背过身去着衣起身,却现自己手腕被他握在了掌心正缓缓揉搓。

紧接着,荣轩分开她如玉般洁白光滑的修长双腿,挪动着趴伏在其间,左臂紧紧搂住妻子的腰身,右手扶了银托子从后面用力一挺,就着那正缓缓外溢的春*水顺利送了那被银器抬举的利物入□,又开始埋头苦干。

锦绣早就算计好了今日这场戏,已经是成亲当日,段荣轩就等在门外,难道那人渣还能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把自己锁在家不让出去?想叫她给薛氏磕头,做梦!

在家时,薛氏要想唤叶氏到自己跟前立规矩,她立即病得躺下或者哭得要死不活上气不接下气。

见到叶氏进门胡炬很是惊讶,自从绑了叶明瑞逼迫她自降身份后,还从没见这只知道默默泪流的先头妻子主动找自己,他原本以为叶氏是为了讨好自己给送了吃食来,仔细一看,她端着的却是空碗。

不过是看她还算顺眼,行举手之劳帮忙调教一下奴仆顺带敲打小五儿而已。

这一切通通是因那自卑心在作祟。

幼时还被关在牢狱中时,姐姐就曾跟段荣轩讲“人需得自信而不自负;自重而不自大;可自谦但不自卑”,这话他记得很牢却没法做到,单单就凭少了那子孙根他就没一天能舒坦,没一日能真正挺起腰杆做人。

“夫君满腹经纶见多识广,比之某人更坚毅、果敢且气度不凡,又何必……何必……”何必妄自菲薄,锦绣忍了忍最终还是把那伤人的词儿吞了回去。

“你真觉得我很好?”段荣轩嘲讽似的一笑,忽然一把扣住了锦绣的左手腕,举到眼前指着那头日留下的红痕挑眉道,“没暗地骂我阴阳怪气惯会折腾人?没觉得羞耻难堪受不住折辱?”

“……”被戳破心思的锦绣顿时涨红了脸,吱吱唔唔道,“慢慢习惯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吧,背地里真是骂过他阴阳怪气,也确实觉得丈夫那事儿上花样太多叫人难为情的很,可相处日子长了后锦绣却并没将那真当作是折辱,她清楚丈夫是寻了强刺激后才能有爽利感觉,他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本性、本心并非故意折腾人。

“哦,真能欢欢喜喜的接受?”段荣轩轻轻舔舐着她腕部的红痕,亲吻着妻子的面颊,语气中却依旧带着狐疑。

“若说很是喜欢那肯定是骗人的,每次都绑着真不算舒坦,”锦绣一咬牙便说了实话,却又紧接着补充道,“但是,慧娘自从做了你明媒正娶的妻,除了不能有子嗣外与寻常人家的主母并无差别,甚至觉得日子较那三妻四妾的人家过得更好。”

丈夫得闲就回家,日日教导自己弹琵琶、习字、绘画,他不仅没有宠妾连侍姬都只是摆设,如今也在将管家的权利慢慢移交给自己,床上虽花样多但并没真弄伤人,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锦绣说话间便又往段荣轩身侧一靠,紧贴着他大腿坐着,本就搭在他大腿近膝盖处的右手试探性的开始往上缓缓摩挲,嘴里又充满柔情蜜意的嘟哝道:“不论你相信与否,慧娘从未有过改弦易辙的心思。若是,若是相处时能更开怀些便更好了。”

“如何开怀?”段荣轩心中略略一动,也不知怎的竟没推开锦绣的手,任由她慢慢在自己腿间磨蹭。

“开怀”这词原就有坦诚相待与无拘无束两重意思,段荣轩一时间就像鬼迷心窍似的两种好处都想尝一尝。

他也想和妻子和和乐乐白头偕老,也想放下心中的芥蒂好好与之相处,锦绣此番试探段荣轩心知肚明,他更是清楚若真想恩爱两不疑,有些事情便不能逃避一辈子。

揪住董七郎连番试探又心里妒火翻腾,根由便是因自己内侍身份的这担忧,怕被妻子嫌弃、抛弃。

今日,若是叫锦绣碰到,甚至看见了自己丑陋不堪的那物,她会怎样?厌恶、嫌弃还是忍耐?或者同情?

段荣轩心里纠结半晌,说不清究竟是酸楚还是愤恨不甘,最终,他不仅没阻拦妻子的笨拙动作,还自暴自弃似的放开了一早被他扣住的那纤细腕。

心道,不如最后再试探一次……若她不甘不愿便绝了与之白头偕老的心思,若她真能毫无芥蒂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