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欣然从命辞别弟弟随丈夫上了马车,段荣轩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妻子微提裙摆跪在了自己脚边。

“略知一二,”段荣轩回答之后略一顿,忽地好奇询问,“为何用‘也’这个字?”

“我?呵呵,这可是专门为你弹的。”段荣轩摇头冷笑,却叫锦绣很是疑惑,连忙挽袖殷勤布菜、倒酒,央他解释一番。

“髌骨么?”段荣轩先是一愣转瞬便想到定是她先前跪伏太久,在那实木矮榻上硌着了。

锦绣微微瑟缩了一下,将那雾蒙蒙的眼看向丈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本想装可怜博得些同情,岂料躺在自己身侧的人却是最冷心不过。

而后,她又总想盘算清楚躺在自己枕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被他狠狠捣弄的下*身已经痛得木了,完全察觉不出那在自己体内不断递送的究竟是丈夫的火热身躯,还是冰凉的男型“触器”。

“董七不是你求而不得的人么?至于火坑,谁叫那恶人鸠占鹊巢呢?我不跳进去又如何浴火重生?”锦绣沉着脸瞪向锦珍接连抛出两个问句,不等她回答便忽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母亲?我只有一个,”锦绣根本就不和薛氏继续纠缠侧身就走到了婶婶跟前屈膝行礼,柔声道,“明日就拜托您了,段内给事想必并不会介意。”

如今,锦绣又说用自己性命威胁胡炬将二郎还回来,叶菁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把一切压力都堆在了女儿肩上,自己这母亲可做得着实不堪。

听得父亲又拿二郎甚至还包括了母亲来威胁自己,锦绣双手攒紧为拳,那在前日夜里本就伤了的指甲又缓缓渗出血来,面儿上她却依旧带着笑,轻声道:“儿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大不了三个人一起去死罢了——您都不为亲子着想我还想他作甚?”

之后御赐的宅子尽管位于皇城东侧的永兴坊距离较远,却足有三进还带一个有亭台楼阁的后花园,宽敞华美又为御赐,哪怕脚程远些段荣轩也惯常居住于此,图的就是“体面”二字。

“坏了此事又如何?于我们没实质上的好处。”雯娘却是坐在矮几前撑着下颚轻声一叹。

更何况,他一想到锦绣那孽畜就恨不得掐死她,如何还能认回来真心相待?

他家是不是确实家底丰厚?若是不能金榜题名该如何?若中进士后被别的高官招婿又会怎样?年逾二十的他,此刻家中会不会已经给说了一门亲事?

这坏人好事的孽障,胡炬恨不得打杀她了事,但为了自己前程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他如今绝不能因停妻再娶之事被告发,薛氏不会退让只能从叶菁这里想折子。

这夫妇二人都以为女儿逃过一劫,殊不知,锦珍却因为体质不算太硬朗被毒素一激就彻底倒下了,这一病就是整整一个月不见好,眨眼就从盂兰盆节到了月圆中秋时。

齐九一时激动又被段荣轩细细套话,下意识的便越讲越多,甚至道出了锦绣想写话本宣传父亲劣迹的主意。

按大齐律他即便是休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却能用偏门左道逼迫一下母亲吧?通奸,这罪名足以将一个良家妇人活活逼死,到时未成年的自己与二郎只能任由他搓磨。

只不过,虽是知道方子却没机会亲手尝试,锦绣命人弄了些新鲜杏子来仔细挑选出个大而匀称饱满的果子,而后就开始了数次试做。

“按大齐律,奴婢谋杀主人的皆斩,罪无首从之分——若是报官,这八个人一个也跑不了。他们一惊惧必然还会牵扯出别人,按律,若是尊长谋杀卑幼,只预谋未曾伤害的也需徒三年。”锦绣并不曾熟读律法,此刻所说的这些纯属现学现卖。

“快请他到堂屋!呃,黄葵去,”叶氏指了身边另外一个年纪小些性格很是爽直的婢女出门,命她去前面好生伺候着,又连声道,“翠叶,你带二郎回屋换身见客的衣裳。这年轻人的祖父与你们外翁是世交,需得见见,绣娘,你也换身衣服梳梳头。”

“阿娘的意思是,不坏却也不好?”锦绣好歹也在别人手下讨生活好些年,挺会看眼色。

“该死的!”锦绣只觉得太阳一跳一绷的抽痛,而后她利落的收拾了荷包,略略整理衣衫后便让红花提了灯笼陪自己去正房找阿娘叙话。

她也曾因此而埋怨母亲,重生后锦绣却在想,就自己算诗书满腹不也是个玩物?魏五娘子想要寻人作伐子时会因为这些饶她一命?多半更恨才是。

“阿娘……”锦绣犟不过只得睁了眼,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如何使不得?本朝可没有商户旁系也不得念书靠进士的规矩,仅限制血亲三代罢了,何况,丈人翻年便是捉钱令史了,不会再受这约束,”段荣轩明知他们顾虑的并非此事却偏偏提出来刺了胡炬一回,“考虑考虑吧,若舍得背井离乡异地求学,我倒可以为珅郎寻个好去处。”

说罢他又问胡烁预计还会在京城逗留多久,听说他们觉得居住不便近日便将启程,又建议道,不如去他位于辅兴的宅子暂住,反正空着也无用。

若多逗留几日,他们夫妻也好尽地主之谊,感谢二叔一家千里迢迢进京就为在锦绣出嫁时进行帮衬。

听到此处胡炬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二弟一家明明是他邀请来的,花了大价钱包吃包住给路费,还预付了侄子三年所需的学资,就为锦绣出嫁时能看着热闹体面些。

结果,被女婿两片嘴皮一碰,自己前面的付出就全给抹了,就等着他来捡便宜是吧,是吧?!

而先前一直觉得丈夫扯出的话题有些莫名其妙的锦绣,这才赫然明白段荣轩的目的,他这是在强迫二叔一家选择立场呐!

简简单单便能把家里的人分出不同阵营来,挑出二叔家最渴求的愿望,狠狠抓住以便进行控制,利用。

因逃荒远离故土的胡家确实是没有宗族亲长,没人能从亲族的立场辖制胡炬,可这庄稼汉二叔也不是全无用处。

若将来真的要衙门告胡炬,由与之平辈的叔叔开口总比做女儿的告父亲强,即便是无须他做原告,当个最有力的证人却也不错。

想到此处,锦绣更想大骂自己一句“傻瓜”,当初那么艰难时怎么压根就没想起二叔?若能求他援手说不定事情也会有转机——当真像是段荣轩经常念叨的“怎么就傻成这样了”……

他的提议确实能打动胡烁,其实,他们兄弟两人原本还有个妹妹,早年被父母卖了换钱供胡炬念书指望他出人头地,全家的希望仿佛都在这老大身上。

当哥哥胡炬能穿着体面衣服与人谈诗论画时,身为弟弟的胡烁却在泥地里刨食每一个铜板都用来供了他念书。

可胡炬却不思进取贪图享乐,还招惹叶家独女竟入赘去了她家,即便是手头宽裕后也丝毫不管家里,叫父母伤心失望没多久就去了。

他守丧后进京科考还不自爱在妓院结识了品行不良之人被带累没了功名,叶家娘子何等好人,哪怕胡炬做了游商也对他不离不弃,可这人却冷心绝情偏偏不珍惜对方,又招惹了薛家娘子……

这样的兄长,叫他如何能敬如何能信?此次进京他不仅仅为了胡炬提供的钱,更多的还是想要帮衬无辜的侄女一回。

如今段郎子提议要明珅留着京城念书,言语间颇有拉拢之意,胡烁自然有些意动,既不违背良心又能得了实惠,如此好事怎能不叫人动心?

胡炬一看弟弟脸色就知不好,赶紧起身提议道:“此事稍后再议吧,先去看看叶娘?”

段荣轩欣然同意,在锦绣的指引下便往内院而去,他本就没一次就逼死胡炬的意思,想这么做也不可能办得到,不过是给胡烁抛下个话引子罢了,见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当然乐意去帮锦绣达成她最渴望之事。

行在路上他甚至还很是轻松的好笑道:“幸得你嫁了我,换个别的人恐怕还不能陪你去那最私密的后罩房。”

一心想看母亲是否安好的锦绣根本没心思与他说笑,胡乱应了两句后脚步便越来越快,丝毫顾不得那被揉弄一早上那处的不适,急匆匆便推门去了阿娘房间。

却只见叶氏坐在房中背光处还捂着脸躲躲闪闪,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高高兴兴迎出来。

锦绣心中顿时一紧,顾不得胡炬就站在自己身后,扑上前去便拉住叶氏的手急道:“阿娘,你怎么了?他折磨你了?!”

见女儿一脸焦急的过来,又现她面色不怎么红润似乎几夜没睡好似的,叶氏不由心头一酸,捧着锦绣的脸便叹道:“你这孩子,还回来做什么?!阿娘无事,你怎样了?他待你可好?弟弟好么?”

段荣轩站在门口匆匆瞟了一眼后,一把便拽着胡炬往外走,独留她们母女二人亲亲密密闭门说私房话去。

同时,他却站在垂花门处沉了脸瞪向胡炬,威势十足的喝问道:“岳母她脸上是怎么回事?胡家竟还有歹人出没?!不行,怎能叫她待在此种龙潭虎穴,岳翁,请您赶紧命人帮她收拾了行装这就跟我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