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不由自主的又想如前世一般推攘、拒绝丈夫的求*欢,想要抬臂阻挡荣轩的攻势却无可奈何,她方才忆起自己双手早已被对方牢牢绑在了床上,只能任其摆弄。

听到她故意戳自己痛处锦绣双手微微一顿,又从镜中看到周围服侍的仆妇一脸想听闲话的模样。

虽没答应认薛氏做母,锦绣却不得不接受明面上她就是自己嫡母的事实,比较起来,婶婶父母健在有儿子却没公婆,薛家“舅母”则姑舅、父母双全有女有子甚至还抱了孙子,行事又较为周全体面,正是最好的铺帐人选。

因为,按大齐律,告尊长哪怕对方罪行属实也需徒两年,按常理锦绣不可以告父亲,她也不能告丈夫。

胡炬见她对薛珠佩连“母亲”也不肯喊一声,言辞又如此决绝,不由一股郁气自心头腾腾上升,咬牙切齿道:“好,好!竟学会威胁人了!”

这纯粹是句场面话,认真当差的内侍多的是,有本事得到御赐宅院的却凤毛麟角。段荣轩在叹息路远的同时,未尝没有一点炫耀与敲打下属的意思。

因为,那崔刺史收到了家里寄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件,说他儿子在京城因参与军演出了彩,来年春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能中武进士,家中祖父母和大伯正在给崔文康相看京畿世家大族的女儿,叫他这远在边疆的爹别胡乱插手。

胡炬满腹郁气咬着牙一拍大腿,点头应了:“好好,我们这就搬离此处!恰好西平郡那边新买了铺面和宅子,不如搬过去也好盯着新开的珍宝阁分号。”

这句话一出顿时真正戳了叶氏不舍之处,她之前不愿提合离就是怕带不走锦绣,担心她留在胡家被作践,更怕她坏了名声嫁不好。

“妹妹?儿只有弟弟没有妹妹,”锦绣凄然一笑,帮她那已经气得说不出话的母亲说道,“既然在您心中只有那边的儿女才是骨肉,不如合离吧,也好把正室的位置腾出来免得委屈了那薛珠佩。”

说完她又抬眼看向站在两步开外处的丈夫,欲哭欲怒的嗔怪道:“都怨你,答应她自己出去逛,可不就出乱子了?”

齐九垂手而立恭敬回答:“娘子说,谢谢您赠的药,大恩无以为报只得做些小零嘴,唔,聊博一笑。”

那位屋里人是郎君心爱的解语花不能随意打杀,兰聪便设计使她与家丁有了私通的迹象,不论真假都有了发作的理由,等那男子一开口认罪,她便以雷霆之速将其卖到了平康里做娼妓。

掰指头数着能长期保存的食物,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饽饽、腊肉、咸鱼干、肉脯?堂堂六品官儿能稀罕这种穷人家吃的东西?

叶氏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口痛得犹如刀刺,半晌后她才悠悠说道,“绣娘,不可口出秽言。”

前世她和母亲懵懵懂懂被接进城后就一直深居内院,身边的人几乎被通通换了个干净,后来母亲重病需得寻医问药却被薛氏从中作梗,那一次是已经成了粗使婆子的乳母文氏伸出援手,偷偷带了几次药来。

“可有信物?”叶氏问后却见紫藤依旧摇头,不由呢喃道,“是了,当年也不可能留有什么旧物……”

叶氏听着下仆的禀报不由沉了脸,无奈道:“看看,这还赖上咱们家了,也不好直接撵出去。罢了罢了,送了早餐去再请个医师来看看,可别是伤寒。”

母亲怎会就眨眼间成了父亲婚前瞒着人纳的外室?鲍参翅肚都吃得起碉舍翁会让自己独生女儿做行商的没名没份妾室?要知道,士农工商那“商”可是最末一位。

别看叶氏人善心慈,可管教锦绣却很是严格,女红、厨艺必须拔尖儿,识得几个字便成不可多读书,更不得任何人在她跟前提情情爱爱的东西。

她猛然转身跑回床边,脱了绣鞋就钻入被褥,甚至都来不及脱去外衫就拉好被子闭眼装作熟睡。

“反悔可来不及,既知没有大碍那我就放心了,今后便只当是夫妻间的情趣,”说罢他就抬起锦绣的手腕搁到唇边轻轻一吻,又轻笑道,“还怪好看的。”

一句话一个笑,瘆得锦绣小心肝又抖了三抖,越觉得自己这夫君喜好有些异于常人,纠结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段荣轩则没理会妻子究竟在什么傻,抬手便将木楞着的她扶起了身,从贴身的抱腹与亵裤开始一件件的为锦绣穿衣。

许是他早年也伺候过妃嫔的缘故,替人着衣度极快又很是妥帖,眨眼功夫就为妻子将三层五件的华丽女装打点妥当,最后还半跪着缓缓为她套上罗袜。

她原本羞窘着也想撇开丈夫不让他动手,可惜起身时才觉自己腰酸腿疼全身乏力,根本无力躲挡,只得半推半就的由他去了。

待穿好衣物梳洗完毕,荣轩又抱她到梳妆镜前倚在圈椅中,为她绾好髻插了金钗,又细细调好胭脂,极为认真的描眉、扑腮、点红唇。

饥肠辘辘的锦绣苦笑着完全将自己当作为木偶,任凭其随意摆弄,一开始她甚至觉得夫君是不是身为内侍骨子里有些女气,借此机会把玩各种用具与饰过瘾。

后面又觉他似乎像是在玩过家家游戏,插戴珠花时竟兴致勃勃哼着欢快曲子,末了还举起菱花镜冲她笑道:“妆罢低声问娘子,画眉深浅入时无?”

锦绣“噗嗤”一笑,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一番后仰头看向段荣轩,弯了眼眉赞道:“夫君手真巧!比奴自己弄得更妥当呢。”

她隐约在想,已近而立之年的他是不是时常在心中展望并演绎着温馨的家庭生活,夜里回家能有一桌美食,晨起可帮妻子描眉梳妆,不要相敬如宾只愿其乐融融……

“唔,确实不错,用餐吧。”段荣轩颔得意一笑,弯腰俯身又抱起锦绣往耳房走去,那厢矮榻上已经安放了案几,上面搁置两个椭圆餐盘各有六碟饭菜,皆以软糯清淡为主。

锦绣坐在厚厚的褥子上背靠隐囊,望着餐盘有些愣,她原以为段荣轩是要叫她去拜见其义父母,没想到穿得一身华丽的外出衣衫又画了精致妆容,却只是到隔壁用餐。

见夫君已经举起象牙箸欲吃喝,锦绣犹豫再三后赶在他饭菜真正入口之前问道:“新妇,不用去敬茶么?”

“敬茶?”段荣轩先是一愣而后便笑了,一面吃着一面答道,“不用,他们昨晚就已回家去。我义父母算不得你真正的姑舅,平日偶尔过去孝敬一两回便好,在这家里除你我之外没别的主子。快用吧,别凉了。”

“好。”锦绣点头称是,她这才知道段家并没有“食不语,寝不言”的规矩,但荣轩他吃相很是优雅,嚼菜喝汤没有一丝声音,说话时也不见张嘴喷饭。

与之一对比,头次使用镶银象牙箸的锦绣很有些慌乱,这东西比竹木筷子更重更滑,极难控制,一不小心她便将豆子落到了餐盘中,片刻后又滑了块排骨到地上去,不由尴尬得一缩颈项,想要去捡拾起来偏又没穿鞋子,一时间很是踌躇。

“无事,待会儿叫人收拾便好。你记住了,大多时候就算是做错了也别露怯,挺直腰杆当作什么都没生,”段荣轩忽地开口教导了妻子几句,又抚着下颚沉吟道,“看样子,需得锁你在家把各种礼仪学透了才能出门呐。”

听到这话锦绣虽不满却也不敢跟他呛声,只能垂头应了,此时此刻她才更深切的体会到村姑和宫中体面内侍的区别。

不过,若要她就这么认输却也不可能,人各有所长,她在诗书礼仪方面确实不及那自幼学着的人,可于吃喝之道却很是精通,先前锦绣一眼便看出自己餐盘内的食物以补血养气暖宫为主,段荣轩那边却过半为壮阳之物。

她本不欲多嘴,但又不甘白白被夫君鄙视。

便指着他正缓缓夹起打算送入嘴中的有补肾、壮阳、固精功效的韭菜虾球叹道:“起阳虾仁确实美味,可这类壮阳之物用太多易上火,口干舌燥牙龈出血,甚至,嘴角生疮、脾气暴躁……”

段荣轩扬眸一愣,手指微微颤了颤,圆乎乎的虾仁便从他箸中滑出,骨碌碌往下一滚恰好和锦绣先前掉落的排骨并排而卧。

望着夫君那无语至极的表情,她先是咬着唇双肩微颤,而后实在忍不住便抬了袖掩面轻笑,继而大笑。

“笑什么?笑能当饭吃?!给我坐直了好好用餐!”段荣轩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吼了锦绣两句。

而后又放缓了语调道,“今后家里大小厨房便都交给你了,赶紧用完饭来商量管家之事。我假期只有五日,今儿已是第三天了。”

锦绣赶紧点头称是,匆匆用餐后漱了嘴待奴婢撤了餐盘与案几,两人就斜倚在这本就可以当床使的矮榻上说话。

所谓商量管家事宜,不过就是段荣轩交待一下家中有几口人,奴仆女婢各自的职责与禀性,以及自己身为内给事月俸有三十贯,田地收益每年不下五百贯,两者足够家中日常所用,若锦绣想额外购买衣物饰等物,可申请后商议而定。

至于人情往来、库房钥匙等“琐事”,他只轻描淡写道:“等你学好规矩懂得多了再说罢。”

锦绣早就清楚这婚事本就只源于一场交易,段荣轩不可能将家底全交给自己,因此,没得到除厨房之外的账簿和钥匙她倒不曾觉得心凉。

毕竟,管得了他的入口之物也勉强算是种信任。

“似乎,再没什么需商议的,不如,领奴逛逛院子可好?”锦绣在看了段荣轩田地收益后笑着如此提议。

她想逛逛此处永兴坊的院子,再要求去转转他那位于辅兴坊的旧宅,顺带便可将二郎接到自己跟前来住。

“你不痛了?能走动了?”段荣轩很是怀疑的飘向锦绣下半身,见她点了头顿时喜笑颜开,翻身就扑将过去,食指抬起妻子下颚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沉声道,“那敢情好,饭后正需活动活动。”

锦绣这才恍然大悟,他费尽心力将自己打扮得如此精致的目的,竟只是为了一层层的再脱去那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