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伯父——”王子腾瞧见门外的人影,连忙和着史清婉一同站起来。

他之所以对这位未来二舅兄如此亲近不是毫无缘由的,只王子腾在王家同样是排行老二、无资格袭爵的儿子,这一点便足以令他心底升起一丝同病相怜之感;何况,自己未来的妻子可是他的妹妹……想起当初在金陵王家遇见的那个娇艳爽快的姑娘,贾政心底一热。

他大约也能瞧得出来,这个徒文擎虽说口上颇有些言笑无羁,不过做事儿却是极认真,是个值得交往的;他乃是圣祖皇帝时期福亲王那一脉传下来的,如今身上并没有爵位,所以才在宫中谋前程。

史清婉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微微点点头。这妇人约莫着四五十岁的模样,头虽说已是花白,然而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身上青灰色对襟褂子,底下一色的青灰色撒腿裤,皆是蓝白滚边;站在那儿直接福身行礼,眼神端正,并没有史清婉想象中一般牙婆那般谄媚姿态。

听明白史清婉的意思,王子腾这般慨叹着,望进妻子清澈的眸子,启唇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是那等蠢货,四皇子——结个善缘总比没有来得好,也只是这样子罢了!”他原本也有一瞬间闪过些不好的想法,然而清醒过来,却是后背一下子的冷汗。君臣关系自来便最难拿捏,若是自己真的藉此求了什么恩典,恐怕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虽说不知为何皇上将四皇子失踪的消息按下,然而皇家的事情,如自己这般小人物还是少知晓为妙。王子腾通晓人情世故,商量着将徒文憧打扮成船上洒扫小童,衣食铺盖等一概与汇儿他们在一处,并不惹眼,风平浪静地躲过了几重检查,小心谨慎下平安抵达京城。

若说起今日救起的这孩童,那来历可就大了。

且不提这小夫妻俩如今正是感情好的时候,绣茗与绣蓉正在船上简单的厨房里面准备饭后的茶水点心,却听得门外绣芙一声惊呼。

听着她似嗔似怒娇娇软软的一声,王子腾只觉得心神荡漾起来,清了清嗓子:“不过还有些微瑕,冯成的爹娘虽说老实,可论说起来并无才干,你那庄子丰饶得很——”

“母亲这是有什么事情呢?”王悦宁笑着上前来,意欲如以往般到王老太太身旁说话,才走了两步,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却是王老太太将碗盖搁了下来。

玉簪不住地摇头:“老太太,我没说谎!是真的!”她抽噎着将昨天晚上生的种种娓娓道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王子胜便被迎进了府。

史清婉微微侧身,伏在他怀中,温热的呼吸落在王子腾胸膛:“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听你的!只是若是惹得母亲不开心,却是我的过错了!”说罢,叹了口气。

瞅着她眼底的迷糊褪去,慢慢清明起来,王子腾心底大呼可惜,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副模样,比起之前端庄清丽的模样,却是——他想了想,突然记起母亲曾经养过的一只猫儿,懒懒的,却是极优雅妩媚。先行揭了被子下床来,身上只着单衣,底j□j魄健壮展露无遗,王子腾却浑无在意避讳,大咧咧地随意套上件袍子。

虽说暂时没有鸾凤和鸣心相印,可先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才好开头不是?史清婉端起小几上属于自己的那盏茶水,将余下的半盏抿了,微微一笑。看喝茶便能瞧得出来,坐立包括饮茶时礼仪极好,虽说牛饮一般,可也算得上是率真?她想到这儿,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史清婉命绣蕊取来纸墨,见她们面上都挂着一丝惶恐之色,不以为意,究竟是作态还是出自真心,她自然一眼便能看出来,何况这样敷衍的神情……余光瞥了瞥上垂手而立的6卓家的,勾起唇角笑了笑。

王老太太睁开眼来,嗔怪地转脸看她:“哪里还用你做这些事儿,放下来好生听我说道说道!”见6嬷嬷坐下来,继续道:“原本是想着,安姐儿和宁姐儿就要出嫁了,总得单独叫她们俩试着管管,日后到夫家也好处事;可转念再想,何氏此番怕是对我心怀怨念,她在府里管家这几年,两个姑娘家怕是压不住这满府牛鬼蛇神呢!”

连忙摆摆手,史清婉端起描金小几上新奉来的茶水,酌了一口便放下:“悦安妹妹能来陪嫂子坐坐,嫂子是求之不得呢!只是呀——”史清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悦安妹妹心思跑哪儿去了?瞧瞧这纹路走的,哪里还像是牡丹,竟成了天边的云霞染晖呢!”

王老太太今日面色却与往日颇有不同,听着声音温和慈蔼许多:“老二家的来啦,且来帮我瞧瞧——这只八宝红玉簪配哪套篦子好?是喜鹊登枝的、还是龙凤呈祥?”她边说着,身后丫鬟便微微退开一步,让出空间来。

旁边新提上来的大丫鬟绣蕊瞧着史清婉眼皮一搭一搭的,轻声唤道:“奶奶,不若再睡会儿?”

借着小月子将来的名义,史清婉躲过了王子腾厚脸皮的索欢,然后——她也厚着脸皮,按照曾经在医学上讲过的关于男性那啥啥的刺激点,羞耻地友爱助人了一次。

事毕,她整个人完全都快要烧起来了,缩在被褥里面,紧紧地把自己包得紧紧一丝不露,任由外面那个满足的男人对自己无可奈何。

王子腾瞧着身边那条裹成团的被子,又一次试图把里面那只害羞的猫儿给哄出来,结果是又一次的失败。想起方才那般缱绻温存的氛围,他荡漾着,对妻子的怜爱简直要把他那颗强硬的汉子心给化成一汪春水。

谁说秦楼楚馆里面才是温柔乡?呸呸,自己怎么能拿那种地方出来比喻呢!王子腾年少时也不是没和朋友一起去过花楼,不过他有些微的洁癖,因此从不曾在里面鬼混,为此还被几个损友给嘲弄了一通。后来父亲去世守孝,便紧赶慢赶地娶了妻子,谋划前程,更是没有时间精力去想这些了。

王子腾抚摸着史清婉一截露在被头外面的丝,柔软如藻荇,带着丝丝皂荚的清香,令人爱不释手。思考着如何解决目前这个状况,不过眨眼功夫,他便想到了方法。

“婉儿,你出来,我有事情和你商量呢!咱们不是说要盘个铺子么,想想做些什么好?”经过这么多天下来,他现妻子性格中的一大特点,那就是认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谈到正事儿,她便绝对不会有所懈怠。

这一次,也一样。

卷着单薄的被褥,史清婉探出脸来,颊畔红晕飞染,眉梢眼角情思脉脉,欲玉还休。她眼中带着些警惕,动作小心而熟稔地将被子卷着坐起来,倚在身后柔软的青缎引枕上。

窗外月光洒落一地,晚风轻轻浮动着,携带着木槿花淡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香味,床边半透明的帐子半落着,因此可以瞧见外面的景象。

“你把帐子弄下来!”史清婉盯着床旁高高的莲花灯笼,里面点点微光,在皎洁的月色映衬下显得微不足道,她指使着王子腾,里面有多少羞恼的迁怒,只有史清婉自己知道了。

王子腾依言将帐子放下来,透过水墨字画白绫帐子再看外面,月光仿佛成了朦朦胧胧地一片影子,成了弥散在半空中的光点尘埃,别有一番令人惊奇的美。

“说要经营铺子,那你说咱们做些什么好呢?”王子腾挪着挪着,终于心满意足地以一种搂住的姿态,倚在史清婉身边,鼻尖萦绕着轻远的体香:“这铺子日后肯定得是由你来安排,所以还得你做主儿呢!”

史清婉侧凝神想了老半天,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裹着的被褥。被面是精致的苏绣,繁华富丽的牡丹,层层叠叠逐渐变换着颜色,她突地灵机一动。

“咱们,干脆开个胭脂铺子!”史清婉扭头看向王子腾,细细地分析着:“你既然说由我做主,那我还是得说给你听听!胭脂水粉使用多有时限,一旦过了时候便会坏掉,颜色质地都会变得不好,因此需要经常买。哪家女子爱俏都得用它,管他用的多还是少呢!另外这里面还分优劣,价格不等,如我平素是不大喜欢用这些胭脂水粉的,觉得太繁琐,就这样,每个月去买这些玩意儿还得花上二两银子!一出门,就要拾掇拾掇——”

瞧着她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一边嘟着嘴儿一边和自己说道,这般爱娇的情态,实在是令人心猿意马。王子腾别开眼去不看她,脑海中已在思考着此事执行起来的可能性与困难。

“这世上,最好赚的是女子的荷包”,史清婉借用了前世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总结道。

王子腾心有戚戚然,这确实是,想想身为男子一年下来也就置备几件衣裳鞋子或是玉饰,最多加上冠簪之类的束之物;哪里像女子,之前自己瞧见妻子的妆奁盒与饰盒,才知道其中原来还有这么多名堂,簪、钗、擿、华胜、梳篦等等,便是胭脂水粉都是左一瓶右一盒的。

“婉儿说的有理!”王子腾梳理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情,点点头拍板道:“咱们毕竟是初来乍到,那些大买卖也没指望着,别的事情咱们又不熟悉,倒不如先开一个胭脂铺子练练手。如此,我明日便让人帮我相看铺子!你要什么,就让连庆给你出去问问!”

史清婉继续掰着手指头:“事儿可多了,既然要弄,便干脆搞成一应俱全的。润肤的膏脂,口脂,胭脂水粉,螺黛,头油,香膏……买进卖出,还有货源的问题……”

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妻子聚精会神地专注于未来的脂粉铺子上,完全把现在的时间地点还有一旁的自己给忽略掉,王子腾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的奶奶哎——”王子腾无奈地搬过她的脸,小巧精致的容颜被捧在巴掌里,对上她亮闪闪水盈盈的眸子:“现下里都什么时辰了?咱们明儿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