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任龙禁尉已经约莫有七八日,他最开始时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这里头自己的年岁最长,很是担忧自己会出什么差错叫人说道,何况这一班龙禁尉毕竟都已经共事两年之久,自己突兀地插入,短期内实在是很难融入进去。

程峰的工作效率很高,不一会儿便带了个妇人进来。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呢?!

这路上设置的关卡,想来也并不是出自圣上的意思。甄家在金陵经营二十年余年,又有皇上保驾护航,顺风顺水,势力庞大更胜一般勋贵之家,设置区区几个水路关卡是轻而易举。江南还真是没什么人敢说嘴的!

被史清婉这样一提,王子腾只觉心头豁然开朗。瞧着妻子澄澈的眸子里暗藏着一丝狡黠,他微微一笑,与她细细分说起来。

绣蕊拎着什锦攒心食盒,一进来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正见着王子腾颇有些不依不舍的视线流连在自家主子身上。这些日子,看着二爷与自家奶奶相处的架势,绣蕊登时心里敞亮了。看来是自己搅了什么好事儿呢!她加快动作地将食盒子里的饭菜摆出来,不等史清婉开口说话,便退了出去。

端起手旁一盏玫瑰枣儿泡的茶,史清婉眼儿弯弯,抿了一口茶,甜蜜的滋味儿在口中弥散开来:“二爷的人难道我还用不得了?莫非二爷心里头还拿着我当外人呢!哼!”

进了屋子,王悦宁心里一跳,只见王老太太面无表情坐在炕上,左手里端着只成窑五彩小盖钟,另一边则捏着盖儿撇茶面上的浮沫,6嬷嬷坐在炕下,双手笼在藏蓝滚边的袖子里,搭着眼皮,听见门口动静,她扫了一眼,忙站起身来:“二姑娘来了!”

“胡说八道!”王老太太手中楠木拐杖重重落下:“昨晚上你们大爷喝醉了便与你们二爷一起被扶到了前院,他醉得很,哪里能在到内宅拉了你过来!”

且不谈二房王子腾夫妻俩为了上京之事如何筹划整理,这一日,约莫到了午时,便传来王子胜已经到了码头的消息,正坐着与王子腾说话的王老太太一听,喜不自胜,忙遣人再去探看。

捉着她细圆无节的手指摩挲着,王子腾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虽说按理应当留你在家里侍奉母亲,可是京中来往毕竟不同于咱们在家里的景状,到那儿我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小侍卫,王家的名头是一点儿都不起作用的——却是要委屈你了!”

史清婉悠悠醒转过来,神思还有些糊涂,一双眸子里盈盈水雾,眨巴着看向自己身旁,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便被她吞了回去;她抬起手颤颤指着身旁笑得纯良的男子,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来,正想问他怎么在这儿,回忆起前因后果,忙咬牙改了口:“二爷怎么醒了还不起身呢?”

面对妻子柔情贴心的关怀,王子腾自然是欣然领受。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纷纷连道不敢。

&1t;7&[7]【8】8{小}&1t;说&{网}7788xiaoshuo

“二嫂可是嫌我打扰了?”那少女察觉到史清婉的视线,抬起眼,称不得绝色佳人,细眉细眼,只算的清秀,皮肤却是干干净净白瓷瓶儿一般;她嘴角微微抿着,笑起来带着几分腼腆。

进了东边暖阁,转过碧纱橱,便瞧见白苍苍的王老太太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给她梳着头。史清婉环顾一周,没瞧见大嫂王何氏的身影,沉吟片刻,压下心中的惊异和疑惑,上前来对着王老太太福了福身:“媳妇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昨夜睡得可好?”

命人送了陈德家的,史清婉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子上头繁华富丽的雕花,松竹凌霄确实好寓意,可在现在的她眼中,这一切仍旧像一个梦,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徒文擎心里下了这样的论断。

淡淡溶溶的月色如水般倾落一地,透过床帐落在帐中人的身上。红烛不知何时已然熄灭。史清婉偎在柔软的褥子上,星眸半眯虚着,浅浅的呼吸仿佛带着一种神秘不可捉摸的韵律,让空气似乎都安宁下来,窗外不停歇的蝉鸣声也静了。

她正按着自己修行的法诀运调周身灵气,一面还得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中吸收些日月精华。虽然听起来颇有些神棍,不过却是实实在在能给她与腹中的小生命带来好处。

史清婉的神识一分为二,一道在腹中那团尚且分辨不出的、飘渺的光点,另一道则附在道心之莲上,密切地观察着那莲蓬的变化。

她要确认一件事情。

随着一缕缕不可见的青色光芒从月光中跳脱出来,缓缓地在史清婉周身上下旋转着、浮动着,她腹中那团光点仿佛感知到一般,欢快地以同样的方向转动起来。史清婉的神识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到,一点一点的青色光芒绕着圈,逐渐融入了那团象征着生命与灵性的光点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道神识所在,亦看得到那道心之莲的变化。圆润的花瓣变得更加充盈而有光彩,令人讶异的莲蓬,翠色之中还夹杂着一丝金芒,但却并不耀眼,反而温温润润的,是如玉一般地柔软光泽。

神识与道心之莲共为一体,史清婉分明能够感受到,在那平静的变化下暗藏着的汹涌激流,愉悦,生机,以及深深的依赖温存。

“呼——”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撩起帐子,已是月上中天。

果然,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再一回想方才感受到了那般几乎就要实体化的濡慕思情,史清婉微微抿着嘴,梨涡浅浅,眼底是隐藏不住地欢喜与温柔。

从道心之莲孕育出的莲子,便是那小小光点的心智。原来这天生灵胎的不凡之处竟然这般早早便能体现出来,有哪家的孩子尚且还是个胚胎便与母亲产生感情上的交流呢?

好似听见母亲对自己用了“胚胎”这个词,那堪堪停下转动的小光点又浮动起来。虽说圆圆团团的光点完全看不出来摇晃的姿态,不过史清婉却感觉到它竟是在嗔怪自己不给它一个好听的称呼,从未曾有过的满足在心底洋溢开来,纵使知道不会得到回答,史清婉声音还是甜软得水一般:“那该叫你什么?宝宝?”

“不如待你再长大些,妈妈和你讨论一下不好?”史清婉与它商量着,瞧着它缓缓地停止了原地晃动,史清婉不禁开怀不已,思绪逐渐飘远……

“你们奶奶可是歇下了?”王子腾将身上玄色外袍脱下来挂在胳膊上,瞅见屋内并无烛火,压低声音问道。

绣蕊摇摇头:“奶奶用了晚饭便躺下了,不过刚刚还叫我们送了茶水润喉,想来还没睡着呢!”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门前珠帘再次挂起:“奶奶吩咐了,爷若是回来,便让您先用了醒酒汤,再少少用些养胃的粥和点心之类——”

“真是啰嗦”,王子腾口上这般责怪着,眼底却是浓浓满溢的温情,只觉得心底熨帖得很:“你们奶奶今儿个做什么了?”

他这边问话,因为宅子不算大,厨房那边已经飞快地有人将食盒子送了过来。绣蕊一边接过食盒子,一边正要答话,便听得屋子里轻轻的哈欠声和随之而来的问话。

“绣蕊,可是爷回来了?”

简单地拾掇了一下,王子腾端着只小小巧巧的白胎卍福小盅,捏着勺子颇为文雅地吃了一口,夹了块糕点,眼睛一亮。

史清婉眼儿朦朦胧胧地瞅着,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端着个还没半个巴掌大的碗,吃得是一脸满足,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够不够?不够再叫厨房做点儿?”

瞧清楚那双水盈盈光璨璨的眸子中明显的促狭,王子腾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小盅,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脸皮上划过一丝可疑的晕色。

夫妻俩你一媚眼我一回笑之中,王子腾将一盅红稻米粥和整盘的藕粉梅子糖糕用得干净,又自己叫人送水沐浴,便躺到史清婉的旁边来。

“今日与大家去喝酒,碰见荣国府的二公子了!”王子腾不带感情地陈述着:“说起话来,因此明日咱们得一块去荣国府拜访,你想想带些什么礼去好呢?”

虽说王子腾的语气是平淡无波,史清婉还是察觉出其中一闪而逝的烦闷。她半撑着身子,却被王子腾重新又搂在怀里,无奈之下,只得打消念头老老实实伏在王子腾的胸膛:“说起来,咱们初来乍到的,对着京城里头时兴的东西并不大清楚,倒不如将那些金陵特色的玩意带上几件,另外——毕竟是国公府,总不能显得轻薄,我那儿有一对汝窑的缠枝折花福禄瓶,花花朵朵的古凭,看着热闹喜庆;全套的玳瑁掐丝嵌宝金银头面,另外还有江南那边花样新鲜的布料,你瞧着如何?”

王子腾顿了顿,叹息了一声,抚上史清婉柔滑如丝绸般的:“只恨我家底不丰,竟叫你贴东西出来!只是饰布料我日后还能给你添置,那福禄瓶收回去吧,毕竟是难得的东西——”衣料饰,一时一兴,自己再补上便是,可这些压库房的好东西自己是决计不能挪用的!

他不是那等不通庶务之人,想着现下里自己这小家虽说已经是立了起来,可是阖府上下,仆婢加起来约莫就是二十几人,日常用度,在外面人情来往,真是花钱如流水一般。自己那点子私房和俸禄哪里能够用?总得想个法子才行——看来之前说过的经营店铺,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