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带着些讨好地在史清婉耳旁吹着气,如想象中一样清晰地看到那粉粉嫩嫩的耳垂逐渐染上胭脂色,王子腾满意地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抱着你!”

菀兰院。

福儿在王老太太身边伺候已经有近八年,是以王老太太有什么私下的事情都不避讳,她忙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求老太太给我做主啊!”玉簪砰砰砰几声重重地磕在地上,抬起脸来,眼底满是祈求。她本就因为昨夜破身而显得脸色苍白如纸,再加上光洁的额头上一片青青紫紫,看起来格外凄惨。

想到这一茬,绣蕊也有些苦恼:“这倒是了,难办呀!”

“不是说有要事商量么?”史清婉打了个哈欠,微微坐起来拥着乱七八糟的被褥。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累得不行,原本有些羞赧拘束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想起之前的事情,史清婉强打起精神问道。

“二姑娘现下里做什么呢?”王老太太撇开话头,想起早上便一直没瞧见的爱女。

为他脱下外袍,史清婉抿着嘴莞尔一笑:“也不妨事,只是我还得去把这衣裳腰身改一下,二爷先歇会儿吧!”招呼着旁边的小丫头:“小厨房水怎么还没送来?这边还等着用呢!”王子腾约莫巳时的时候回的府,他的兄长王子胜还要迟些,若说洗尘还得等着明日一块儿。因此王老太太便叫王子腾在前院事情了毕后,直接回菀兰院歇着便是。

王老太太微微颔:“那便是了,不如就在那儿吧,吩咐厨房,每日的饭菜要按时送过去!老二媳妇,你便领着姑娘们在那儿用饭便是,省得两头跑!”

史清婉含笑不语,若是王子腾与自己不能琴瑟和鸣,那给他送上几个娇娃美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不管怎么着,这人绝不能从自己身边的丫鬟里出来!

管它是不是这个原因呢!史清婉摩挲着晚上的红玉镯子,温凉的触感再次告知她,眼前事真实的世界而不是幻境;她释然一笑,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在这儿好好生活,那就继续走下去,便当作一场奇妙的旅行吧!

“老太太可起了么?”绣蕊招过边上一个小丫鬟,问道。

她偷眼觑着女子的神情,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之处,眉心蹙了蹙便舒展开来:“奶奶且放宽了心思过日子才是,我和我家那位虽说是蒙了主子恩典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可这些日子过来,磕磕绊绊也是有的……”

听到这儿,史清婉仔细地问了两句,得知林嫔的弟弟名唤林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红楼里头,林黛玉的种种遭遇,其源头,不就是因为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并没有什么亲支嫡派么?否则,林黛玉也不会因为无人教养而被送到荣国府去——看来这位林嫔娘娘与自己是一样的呢!

史清婉从王子腾手中拿过那枚玉佩,借着光亮仔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确实是繁复得很,想起方才汇儿说上面没什么名字,她哑然失笑:“汇儿哪里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奥妙呢?”

可不是么,将小篆刻在貔貅兽纹的走势里,浑然天成毫无不和谐之处,若不是懂行之人仔细端量,怕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吧!

“嗯?”王子腾虽说通过这枚玉佩猜测出那落水孩童的身份,然而却是因为曾经在龙禁尉任职时听说过,他凑上前来,就着史清婉手指的地方认真瞅了瞅,并无所获。

听完妻子的描述解释,他摇摇头,带着些自嘲:“哪里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分明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嘛!”虽说王子腾有些大男子主义,他却并不会因此而看轻女子,对于妻子如此机敏聪慧、某些方面强过自己,他并不觉得有不舒服或是失落,反倒有些骄傲。

“不过是懂些皮毛罢了!”史清婉将那枚玉佩搁在桌上,从自己的针线筐子里取出一块干干净净的厚缎子来,小心地将貔貅玉佩包起来:“还是收起来为妙,省得磕着碰着弄坏了,毕竟是皇家的物件!”

王子腾想起这位的身份,虽说原本有些战战兢兢,然而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因为烧而难受得翻滚来翻滚去,却也觉着没那么敬畏了;至于史清婉,她压根就没想法,只不过想起那几道刀口时,心里有些不忍罢了。

夫妻俩很快调整好心态,什么事儿都没有地继续呆在一块,或是读书品茶,或是研磨作画,消磨着时光。到了半夜,王子腾拥着沐浴过的史清婉,嗅着她丝间淡淡的茉莉清香,心中正蠢蠢欲动着,却听舱门外传来声音。

“二爷,奶奶!二爷,奶奶!”是绣茗。

史清婉迷糊中应了一声,摸索着半坐倚着王子腾的胸膛:“绣茗?怎么了?”

绣茗听里面问话,忙答道:“二爷,奶奶,那个孩子醒过来了,坚持要立刻见您二位呢!”想起那个孩子非同一般的锐利目光,她抿了抿嘴,补上一句:“奴婢不敢耽搁——还望二爷与奶奶宽恕绣茗惊扰之罪!”

史清婉此时已经清醒过来,闻言,她笑了笑,起身来将搭在一旁的薄罗长袍套上,将及地的大披风系好,转过身来帮着王子腾穿好衣物,夫妻俩便带上那块玉佩一同往舱外而去。

“便是二位救了我么?”掀帘子进去,尚未瞧清楚是什么状况,耳中便落入这么一句问话。

王子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按理说应当是四皇子的孩子,嗯,之前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只觉得熟悉却说不出来,此刻他面色已经稍微和缓些,睁开眼睛,这双凤眼岂不是与皇上一模一样么?

挥手让旁边绣茗冯成等人退下,船舱中安静下来。

“此物之前乃是妾身夫君从您身上取下来的,如今原物归还!”史清婉上前福了福身子,带着些微的恭敬,从披风下伸出手来,将掌心那块用绸缎包着的玉佩放在矮榻上。

听着女子娇娇软软轻铃一般的声音,徒文憧愣了片刻,垂眸一瞧,好漂亮的一双手!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才会有的,他顿了顿,将外面的绸缎打开,把玉佩珍重地重新放回怀中。

“你们——是什么人?”徒文憧带着些迟疑地问道,此时他想起之前被人追着砍杀的事情,不由得对面前这对男女生了些防备。

瞧出他沉静表情下暗藏的戒备,王子腾并无意外,他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施礼:“在下乃是原龙禁尉王子腾,因为守父孝三年卸职返回老家金陵;如今孝满,故而携妻子一同上京复任!”

“龙禁尉?”徒文憧仔细地上下打量了王子腾一番,眼尖地注意到他站立的姿势与手上的老茧,微微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便劳你了。既然你们救了我上来,那现下这幅情况,你们心中也该清楚,本殿要与你们一路回京去,希望你们能保护本殿的安全!”

这岂不是天赐良机么?王子腾怔愣了一会儿,忙答应下来。这位四皇子因着母妃受宠的缘故,加上容貌与皇上肖似,因此很受皇上的喜爱;他年纪小些,因此上面太子徒文慎对他也并不像对二皇子、三皇子那样有戒心,想必日后一个亲王是跑不掉的。

此番救了他本是无心,现在虽说有些投机的意味,可若能因此得他乃至皇上青眼,对自己日后可是大有好处的!

徒文憧得了他的保证,松懈下来。他虽说高烧已经退了,可受了伤泡在水中随波逐流整整一天,身心俱疲,便挥挥手让王子腾史清婉离开。

瞧着小孩眼底的青色,夫妻俩识趣儿地退了出来,吩咐门外守候的绣茗小心看候。

“也不知这么个金尊玉贵的人物,怎生落到这般境地?”史清婉感慨着:“**难躲过啊!照夫君所言,四皇子极是受宠,想必此番是遭人记恨才飞来横祸了!夫君心有计量是好的,不过却得注意些分寸,莫要搅进浑水里才是呢!”

闻言,王子腾心有戚戚然,对着史清婉拱手作揖:“多谢夫人相劝,为夫自当是从善如流!”

两人便自去补眠不提。

“汀儿,你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伏在榻上珠泪涟涟如雨的少妇,只能连声安慰着。

林汀猛地抬起脸来,看向她,平素里总是巧笑妩媚的容颜因为沾了泪显得平添几分羸弱娇柔,不过,这言辞可一点儿都不娇柔:“都是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微服出去!现在儿子出事儿了,你若是不把他完好无损地给我找回来,就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这中年男子正是当朝仁宗皇帝、徒高程,他无奈地看着扭过头去不理自己的林汀,叹了口气,上前拥住有些挣扎的她:“我岂能不担心呢?这不是都把暗卫派了出去?汀儿放心,憧儿是我们的儿子,福大得很,不会有事的!”面对心爱的女子,便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了,堂堂一国皇帝也不能免俗啊!

将手中被泪水浸湿的帕子摔在徒高程身上,林汀哼了一声:“憬儿呢?”

“他没找到哥哥哭了一会儿,被奶嬷嬷抱下去睡了!”徒高程见林汀愿意搭理自己,心中大定,宽厚的手掌附上林汀略微有些丰盈的腰肢:“方才哭得那样厉害,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你也得小心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憧儿素来机灵,必定不会有事!”

林汀眉宇间一丝忧愁萦绕不去:“咱们还是快些找到憧儿便回去的好!这些天,我瞅着甄妃的面色很是神采飞扬呢!想来是到了这江南,她自觉有了靠山……也不知道憧儿如今在哪儿?要是被甄家给碰上——不、不会的!不会的!”想起暗卫报来的情况,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提起不省心的这一家子,徒高程眼色暗了暗,将林汀搂在怀中,安抚的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心中却暗自恼怒于甄氏一族的张狂,若非看在乳母的情分上,自己岂能容得甄妃这般气势凌人?这一段时间,却是委屈了汀儿,叫她这般骄傲的人,受了不少气;还有憧儿那边,虽然怀疑,可是却没有证据能确定憧儿的失踪与甄家有关联……

他们,最好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否则帝王一怒,甄家,怕是九族尽诛也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