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树人也满脸笑容和他紧紧握手。“闻名不如见面,乔老爷确有大将风度,宠辱不惊。”

董跃进在饭桌上拍胸脯要帮洪振东的忙,他的底气就在于有条件密切关注车间办公室的一举一动。保卫科昨天开始调查乔老爷和余小瑛、周国良的关系问题,他观察到韩大光、粟本佑等人都很气愤,今天一大早,两位车间领导就急匆匆去厂里,乔老爷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何冰冰坐镇办公室的。此刻见她的脸色虽然和往常一样平静,但她不时进进出出却暴露出内心的焦急。她为谁着急?当然为乔老爷!

冰冰偎依在于兰芝身上低声饮泣。

“我看赵科长是久困池中的龙,早晚有一日会腾飞九天。”

戈春生听得嫌烦,道听途说,与我们无关。贾雯雯却说,谁说无关?我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十年前做了一件坏事,害了人,后来就得到报应,一直没有好日子过。

倪主席道:“这就怪了,茅台酒不产自茅台,难道产自sx?”

雯雯再一次醒来时,现自己躺在秀秀的床上,屋里挤满了人。她听到秀秀惊喜的声音:好了,雯雯姐醒过来了。然后,是大队书记的声音:乡亲们散了吧,公安同志有事要谈,戈春生和秀秀你们留下。

“你别问,知道多了没好处。”

“我从小好吃懒做,哪有心思做家务事?是雯雯帮着干的。”

不一会,各人面前都有一杯鲜艳透明,呈棕红色琥珀光泽的封缸酒,席间弥漫桂花香味。洪振东尝了一口,点点头说不错。刘明泉问小孙,口味怎样?小孙说,的确不错,又甜又香,醇和爽口。董跃进已喝了半杯,大叫:好酒好酒!

洪振东看到这世道不仅在变,而且变得越来越快。以前在报纸、杂志和广播里,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上,见到或听到“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这句话时,他不太在意。在洪振东的脑海里有句根深蒂固的话:“过七、八年再来一次”。他梦寐萦怀那指点江山的动荡岁月,一幕幕人流似海、红旗如林的伟大场面,他洪振东既是指挥员也是千军万马之中的战斗员,满腔热情、慷慨激昂地投身于滚滚洪流。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

余小瑛坦然道:“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心狠手辣,多数男人还是好的。”

乔正清反问:“还不是为了你吗,这还用问?”

戈9生真不是个东西!听说他当年读书时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学雷锋做了不少好事。后来跟着什么司令搞红旗兵团,到处横行霸道,如今又欺侮到国良头上!待我们买了新房子,把家里安置妥当了,再跟国良好好合计合计,要给他点颜sè看!”

周建兴慢悠悠道:“剩下的钱,国栋拿一万五千元,去买一套房子,大的买不起,小一点的凑合着住吧,碧瑶回娘家有一阵ri子了,国栋去把她领回来,以后不跟我们住在一起,矛盾会少一些。ri子过得好不好,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我身体不好,已管不了许多。

洪振东回到装配一组,包小淼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小心翼翼道:“洪哥,是谁惹了你?”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道:“那好,我们等他!”

周建兴神sè黯淡,不声不响走到国良床前。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国良你听我说,我晓得你心里恨我,不该阻拦你跟余小瑛的婚事,我是为你好。俗话说:‘娶妻娶德不娶sè,交友交心不交财。’‘莫图颜sè好,丑妇家中宝。’你也晓得碧瑶为啥要和国栋吵架回娘家,还不是嫌周家穷?你说这种ri子过得开心吗?碧瑶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放在家里当花瓶?”

这当儿,白面书生敲门进来,手里拎了一袋水果。余顺利凝神望他一会,默默地转身回到房间。康秀兰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客气什么,还要带东西来。说完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

栗本佑道:“致歉就见外了,我们两家一起做工作吧。”

余小瑛伤愈出院的消息由栗本佑通知化纤厂工会倪主席,倪主席再转告戈9生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去医院接。双方的厂领导都认为他做得太过分,缺乏最起码的道德。可是他们都无能为力:戈9生的父亲是市委副书记戈泽其,他都没有表意见,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我知道小余有些话不敢说出来,我栗本佑以朋友的身份尊重你的选择,想离就离,不要犹豫。但也得提醒一点,在你没有彻底解决问题之前,你的心思还要藏得深一些,千万别冒出来。对有的人还得尽量回避,以免授人话柄。小余懂我的意思吗?”

于兰芝哂笑。“看你神气活现了不得的样子,你也跟我一样只能教小萝卜头!”

洪振东常常对着镜子自我欣赏,镜子中的这张脸多么英俊潇洒!想当年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巅峰期间,有多少纯情少女愿意为这张脸献身,都被他婉言拒绝。他不是戈9生那种滥情男人,他要在芸芸众生中寻到一个值得为之倾倒、为之奉献终生的绝代佳人。

夏明兰叮嘱道:“你是聪明人,自己慢慢体会吧!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合适的女朋友。”

刘明泉满面9风。“嫂夫人的凉伴面堪称三江一绝,我和小孙都吃上瘾了!倘若嫂夫人开个小吃店,准能大财。怎么样,我也投个股,捞点小外快?”

国国良无奈道:“我听你的。不过你一定要把我的心思讲给余小瑛听!”

大革命运动风起云涌时,余小瑛和周国良一起跟着洪振东造反,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韩大光道:“乔老爷协助粟师傅一起处理,你说话实在、办事公正,车间里口碑好。况且老同学出了事,你理应出点力。”

在余家,余顺利更是斩钉截铁。“你找个混混、小瘪三也不能嫁到周家去!”

这当儿,从车间门口走进两个人,一个是车间主任韩大光,另一个是三江机床厂从s市引进的技术人才、研究生辛人杰。

洪振东让包小淼启动机床,乔正清见工作台换向不均匀,有间隙停顿现象。他判定是液压系统没有调整到位的缘故,属于装配工的基本常识。洪振东是装配组长,技术水平在装配工中属于上等,不可能不懂,这些人果然不怀好意!

在以后的几年中,有两方面人不断提出申诉,要求进一步调查破案,一方是龙先生,另一方便是乔家,好看的小说:。然而在当时那种特殊环境下,有谁能扭转乾坤?即便到了拨乱反正的今天,还是有人告诉我,老乔案真相大白不容易,小乔懂我的意思吗?”

乔正清道:“这两年我已开始有点明白了。荣宝斋的徐经理当年就是我父亲的同事,他说这件事非常复杂,牵涉面很广,当时负责调查案子的人现在还在市领导位子上。”

何文彬道:“小乔要有信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乔正清道:“其实这两年我也在暗中调查,有几个父亲的老同事在帮我的忙。我想,揭露事实真相的路会越走越近!”

何文彬赞道:“有志气!”

冰冰道:“乔老爷如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于兰芝笑道:“你能帮上什么忙?不添乱子就不错了。依我看,那封匿名信说不定跟你有很大关系。”

冰冰叫道:“妈乱说什么,为何又把我扯上?”

于兰芝道:“小乔才来没几天,跟别人无怨无仇,为啥把他扯进去?是不是因为有人受了你的冷淡,迁怒于小乔?”

冰冰脸庞绯红,她向乔老爷看过去,正好乔正清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集,冰冰的脸庞越红了。

她嗫嚅道:“妈的话有点儿道理。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对他那个?”

于兰芝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以为那点鬼心思能瞒得过别人?”

冰冰愣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把我们的关系公开了,看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于兰芝道:“好不害羞的冰丫头!人家小乔承认了吗?他说过愿意跟你谈恋爱吗?”

冰冰顿时面红耳赤,乔正清也是万分窘迫,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

何文彬呵呵地笑。“没见过你这种当妈的,当着别人的面出女儿的洋相,亏你还是小学老师,有失斯文!”

于兰芝笑道:“是你自己不懂得当爸,还怪我!小乔是别人吗?小乔是自己人!今天三对六面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后也可以常来陪你喝两杯酒,你不开心吗?”

何文彬道:“我开心,冰冰难受,你好意思?”

于兰芝道:“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反正我说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吃了我?”

何文彬和于兰芝一对老人唇枪舌剑,嘻嘻哈哈的耍嘴皮子,这在何家是经常生的事。符合何文彬糊糊涂涂过日子和知足常乐的性格脾气,可是在外人面前这般放言高论,却是前所未有。

何冰冰知道除了爸爸平反复出这件大喜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认可了乔老爷这个人,愿意接受他成为何家的新成员。这对冰冰来说是件心花怒放、称心如意的好事。何冰冰含情脉脉地望着乔老爷,乔正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冰冰,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像是用万能胶粘合,再也不能分开。

许久,何冰冰娇声道:“乔老爷请吃菜,别客气。”

这一声娇声娇气的“乔老爷”在乔正清听来就像天籁之音,分外舒畅,把他对“老爷”二字的忌讳驱赶得无影无踪。他觉得这世上唯有何冰冰才配得上用“乔老爷”三字称呼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三字或许还是他和何冰冰之间的红丝带,给他带来了好姻缘。从这天开始,长期隐藏在心底对“乔老爷上轿”这部电影编剧的芥蒂也就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