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庆幸自己并非身处荒诞岁月,否则保不定会受到怎样的凌辱和打击。她至今还记得在小时候,经常看到东街长得蛮好看的蒋阿姨,三天两头被人押着游街,胸口还挂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大破鞋”三个字。余小瑛不懂是什么意思,就去问妈妈,妈妈的眼睛湿漉漉的。说别听人家瞎胡闹,蒋阿姨是个好女人。余小瑛说好人怎么会受欺侮?妈妈说,人心变坏了,只怕好人不长寿!果然没过几天,蒋阿姨投河自杀了。

韩大光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有些人总是喜欢嚼舌根,搬弄是非,也是没法子的事。小余能想到这一层,可见她的思想素质比那些人高出许多。你帮我想个好办法,既能留住小余,又不让人抓到话柄。”

国良是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至今仍对余小瑛念念不忘。他们俩在一个车间上班,你说天天见面的小年轻会不会生点什么事?周围的人会怎么想?姓戈的无赖像防贼似的防着他俩,终于在前些ri子来了个总爆,姓戈的怀疑余小瑛和国良不清不楚,把余小瑛打伤了。

国良心中盘算,扣除国栋的赌债,剩下二万五千元,还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我和国栋两人的工资加起来才每月一百元不到,一年才一千多元,不吃不喝二十五年才能攒起来,真是不敢想象!不知道爸妈如何处置这笔钱,假如还象以前那样连红烧肉都不敢吃,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何冰冰疑惑不解。“什么酸味,我怎么没闻到?啊!乔老爷真坏,坏透了!”

小黑皮道:“戈9生的狐朋狗友不少,有股势力替他撑腰,不可小觑!”

周家是祖辈传下来的两层楼房,前客堂、后厨房的老式建筑。周国良住的是楼梯间,楼上临街一间是哥哥国栋、嫂子碧瑶和小侄女的卧室;北面一间是爸妈住的,里面还有一间小阁楼,堆些杂物。

康秀兰道:“没见过你这种当爹的,女儿生得漂亮你不高兴,长个丑八怪你才称心如意?”

栗本佑道:“我们工会干部心里想的其实只有简简单单一件事:让每个职工都能开开心心上班,开开心心回家,开开心心过ri子。余小瑛的ri子过得不开心,眼下我们唯一能帮她忙的事只有促成她离婚,从头开始新的生治,早离早开心。但是戈9生的态度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件事还得慢慢来。

粟本佑道:“我们一起做工作吧。”

余小瑛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非要逼我嫁给他,问过几次,可我爸死活都不肯讲。”

于兰芝认输。“好好好,我讲不过你,不跟你说了。冰冰你过来,刚才有人送礼物来了,说是你的同事,姓洪。”

从很久以前开始,洪振东每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小组生产ri报表”送到车间办公室,按道理,这是考勤员小孙的差事。

表姐务必帮我遏制乔老爷。他在车间人气旺,又有学历,脑子也突然变得好使了,一时之间还不太容易抓他的把柄,唯一能制他于死地的只有他父亲的问题。”

他愣了好一会,心想这个何冰冰其实是朵刺玫瑰,平ri里文文静静,象插在花瓶中艳而不俗的鲜花,使车间办公室充满令人垂涎yu滴的香艳。可是一生起气来,竟让人望而生畏,柔和的目光变成了利箭。

乔正清心里一个咯噔。周、余、戈三家都和当年的宣传队有瓜葛,自己的父亲也是在那个时候含冤自杀的,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冰冰愤愤不平。“小余也是左右为难,戈9生不会轻易放手。再说女人一离婚,名声就坏了,小余说过,最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可是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即使勉强凑合,小瑛今后也不会有好ri子过。”

这当儿,有人“嘭嘭”地敲门。“小瑛,小瑛,你怎么啦?”

周国良不甘示弱。“婚姻ziyou,这件事我自己作主!”

乔正清觉察他俩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小余对小周家的事情了如指掌,莫非你俩在谈朋友?”

乔正清见他们几个挤眉弄眼,想起何冰冰说过的一句话:车间工人都很好相处,唯有对装配一组要多个心眼,当心他们给你喝水。他问“喝水”是什么意思。何冰冰说,你才从外地回来不知道,现在不是当初同学的时候,别指望他们会对你客客气气。“给你喝水”就是作弄你,叫你上当受骗。乔正清心想:离开三江的时ri太久,民间口中的新名词听不懂了!

郑红妹听老公说又有客人来,脸庞笑成一朵花。平日烧菜、煮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等家务事都是董跃进一手包办,她唯一的任务是出一张嘴:指挥。一会儿要他干这,一会儿要他干那,还有就是帮她搔背挠痒痒。董跃进上班,她在家闲得无聊,就到邻居家串门。只有在刘明泉、小孙来家喝酒时,她才会亲自动手做凉伴面。

董跃进一大早就去菜场买了一堆菜回来,紧接着就是洗菜、拣菜,基本准备就绪后,再烧了一碗水浦鸡蛋,端到郑红妹床前。喊一声“老婆大人起床了!”

郑红妹懒洋洋地睁开眼问:“几点了?”

董跃进笑嘻嘻道。“九点钟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别急,他们要十一点钟才到。”

郑红妹问:“凉拌面的配料买齐没有?”

董跃进道:“买齐了。都算在洪振东账上,我们自己一分钱都没花!”

郑红妹慢悠悠地下了床。“看在凉伴面份上,就吃点苦,少睡一个钟头吧。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我嫁给你这个贫雇农呢!”

董跃进咧嘴大笑。“今朝要过一天地主生活,等一会你也一块喝杯酒。”

郑红妹道:“白酒我不喝,只喝甜的。”

董跃进道:“你放心,刘明泉他们一定会带酒来。”

董跃进服侍好老婆,就在厨房里忙活。到了十点半钟,他把几只冷菜、酒瓶、酒杯、碗筷等一一摆放在小圆桌上。计有狼山烧鸡、南京盐水鸭、无锡酱排骨、南京咸鸭肫、高邮双黄蛋、太湖白虾、镇江肴肉、油炸花生米八盆。白酒是两瓶本省名酒洋河大曲。

十一点左右,洪振东、刘明泉、小孙三人络续到了。果然如董跃进所料,刘明泉带来一箱惠泉酒。

郑红妹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刘明泉笑道:“才去无锡出差几天,想到跃进兄和嫂夫人都爱喝两口,就顺便带了几箱回来。我这个人好吃懒做,特别爱吃嫂夫人做的凉伴面,常来讨惹嫌,这酒就算赔罪了!”

董跃进呵呵大笑:“老兄弟之间还用客气,什么时候想吃凉伴面,随时恭候。不过以后千万别再带东西来,多不好意思!大家都是老朋友,就不用客气了,请上座!”

洪振东、刘明泉、小孙一一就坐。

董跃进道:“我先陪大家喝两口,等一会再烧热菜。”

刘明泉叫了一声:“嫂夫人也来吧!”

郑红妹答应一声“来了,来了!”

她带着脂粉香味从房里走出来,紧挨着刘明泉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