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得了这么大一个没脸,指不定这会儿京城都在笑话我,光是想想我就恨不得死了算了,还擦什么药?”

“鄂伦岱!”

“他们若是一直不偏不倚倒也罢了,只是眼下里那隆科多这样不将赫舍里家放在眼里,偏生将那个什么劳什子四儿当做心尖肉,而那个李四儿又跟老八家的侧福晋走得很是亲近,可别是真的起了什么别的主意吧?”

不论从感上还是利用价值上,胤祯倒还不至于真的不在意德妃的感受,只是在意归在意,到底比不得那生在皇家,骨子里生来就带着的对权势的追逐心,便是说不了两句又将话头给转了过去。

胤禩此人虽说面上来得如沐春风,一副万事好说的模样儿,可心性儿却未必比胤禛开阔到哪里去,甚至说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或是人更加来得执着,便是想到当初自己特特请自家额娘帮着对若惜多看顾一二,对方却转头就进了胤祯的门,自是少不了一万个的不痛快,是以,看着完颜平婉过了门之后若惜的处境,就忍不住起了点小心思,一来想要试试胤祯的深浅,二来也想让若惜看看到底谁手腕更高。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您料想得也不算全错,今个儿确实是有好事儿!”

而作为皇子福晋就更不用说了,进了爱新觉罗家的门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哪怕就是关起门来她也只跟完颜平婉是正儿八经的妯娌,同为正室嫡妻皆知对待侧室格格的为难,舒兰当然不会觉得完颜平婉有什么过分之处,甚至平心而论的,只会觉得舒云身在福中不知福,毕竟若是换个更为厉害点的主儿,完完全全可以仗着自己的宠爱自己的位分将这些个侧室格格打压得半句话都说不出。

茂儿虽说是舒云的陪嫁丫鬟,可从小在乌拉那拉府长大,老爹老娘都是乌拉那拉家的家生子,便是心疼自家主子归心疼自家主子,更多的却还是为着大局考虑,生怕舒云一个没忍住骄横脾气一犯,让整个儿那拉家面上都不好看,便自是归理归理的哄了又劝。

“原先皇上旨意还没定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丫头合我的眼缘,规矩又不显过分,只是这圣意不好妄自揣测,皇子福晋又是个个联系着前朝,我也不好去插手太过,到眼下里看来,方才觉得老天爷到底是青眼老十四,只是这有一句说一句的,你在我跟前什么样子那都没得什么,在外头却总是要拿出皇子福晋和当家主母的气势,若不然可是要被人小觑了去了。”

“虽说这弟弟们选什么样的福晋轮不到咱们来插手,可十三跟咱们走得近,十四又处处跟咱们不对付,便是牵一就动全身,我这心里头怎么可能会没有什么想头?”

“好,马佳若惜你当真是个好的,既然你这样有恃无恐那咱们就干脆去永和宫让德妃娘娘评评理,看看娘娘会不会因为你这么个侍妾格格让我没了脸去!”

前世今生都是在这权力中心过活,舒兰当然不相信什么这种赶在点上的动静只纯粹是巧合,何况她身边的人都是从内院后宅到紫禁城里历练过来的,想得到这些并不出奇,可马佳若惜却显然是个脑子里没什么道道的,如此,那又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就变得这样精明?

“你,就是马佳若惜?”

“谁应就说谁呗,马佳若惜,单瞧着你这放着好日子不过硬要上赶着作死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不过跟咱们一样都是奴才,哦不对,是讨了太后主子嫌比咱们还不如的奴才,俗话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认清眼前的形干点该干的事儿,还以为只要喉咙粗就有人怕你?就怕你这喉咙都叫哑了都没人多看你一眼。”

“哦?皇玛嬷和皇阿玛这前朝后宫的双管齐下,可当真是配合得好,也亏得您将这二位的心思拿捏得这样准,若不然只靠咱们这些个女人,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您也知道这马佳氏俩姐妹是因着先前为了保护咱们爷而战死沙场的马佳佐领,虽说这奴为主死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原就在理之中,可一来马佳佐领为朝廷效力这么多年一直驻扎在偏远之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来咱们爷反复说当时若不是马佳佐领舍身相救,便是他不至于战死也必然要受重伤,铭记着皇阿玛的教诲和以仁为政,总是没得转头就抛到脑后做个忘恩负义之辈,便少不得要对其一双女儿多一些照拂。”

既然要将事儿闹大,那就少不了得多找些人来搭场子,可要想不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来,让人捕风捉影的指着她容不得人或是公报私仇,就少不得得让旁人,比如当事人之一的十福晋来起话头,便是直到这会儿,才见她略带难色的将目光转到了犹自一脸不忿的大红身影之上——

“大哥可是谬赞弟弟了,都是自家兄弟说得什么操心不操心,做兄长本就该多照拂照拂弟弟们,来,十弟,八哥也敬你一杯!”

胤禩本就不是个蠢人,自然察觉得出自家福晋的不对劲,可是这一来对方确实说得在理,二来安郡王府这棵树都搬了出来,他当然也就只能压下心中的狐疑略带尴尬的悻悻而去。

“只是这一码归一码的,这马佳若惜虽说身为待选秀女又住在八弟府上少不得有些个人关注,可是八弟妹再是碍着八弟的面子不好动作什么,可背后的安郡王府怎么都不至于连个不留下点痕迹摆平个小丫头的本事都没有吧?怎么就偏偏找上你了?这其中会不会……”

“呃?帮你?”

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舒兰,说不定就会栽在这个跟自己同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老乡’手里,李静琬只觉得心中很是痛快,可同时想到对方的杀伤力,若是弄得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了容身之地,她又觉得万分纠结,而正当她心中的小人在俩俩打起了架的时候,作为正主儿的八贝勒府中也是一点都没有闲着——

“这原本就是你们差点撞了我,居然还恶人先告状了……”

而事到了这般田地本应该也算是暂时闹腾完了,可他们,包括抱着事不关己只置身局外的舒兰却都是没有料到,随着这个家世不显的马佳若兰的出现,却是彻底打破了整个儿八贝勒府面上的平和,且还将不少人给扯了进去——

“是,这一点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您也莫要太过忧心才好。”

年纪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觉得所有人都围着自家大姐转,可等到自家大姐德蒙圣恩进了宫连带着她们那拉家也越水涨船高了之后,舒云的感受却也生了微妙了变化,此外,再加上费扬古身边只剩下她这么个女儿虽是该管教的地儿半分不少却总是带着宠爱,以及进了宫碍着舒兰的面子也没人为难于她,她就更是养大了心思。

舒兰其实并不算一个十分擅长表达内心的人,甚至因着上一世的记忆犹存,她的性子也早已定了型难以有什么大的转变,可是旁的就算了,偏偏对于胤禛的温上一世她未曾经历过,便是一直在摸索一直在为着长远为着儿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着努力,而仿佛是印证了那句有付出就有回报的话,在这样的过程中她也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胤禛,一个不只是会不苟笑严肃认真的胤禛,一个不只是会事事讲究规矩刻板无的胤禛,会为了自己着急上火,会别别扭扭的说些温话,会在关键时候护着她帮着她,在感上不曾有过什么丰富经验的人往往更容易被触动,如此,哪怕此时的舒兰对胤禛尚未到爱不爱的程度,也对这由二人皆有努力所构造出的这样一个较为温暖的家有了眷恋,便是在这对方难得表露出脆弱的当口儿上,亦是难得的表露出了自己的真心……舒兰的声音轻缓却带着莫名的力量,直让胤禛觉得自己那藏在心底里多年的心结竟然好像慢慢解开了,同时也不知道从哪儿涌起了一股热流,从心底里涌上嗓子眼再聚集到了眼底,只叫他赶在这股热流涌出眼眶之前飞快的将舒兰拥用了怀中,大力的抱紧。

“你……”

“是,恭送大姐。”

“奴才舒云见过大福晋,给大福晋请安……”

莫非,德妃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将这二人弄进宫来再接再厉之前的计划?

“皇阿玛可莫要听四弟妹胡说,四弟妹眼下里是有子万事足,便是比起以往性子越活络了,儿媳身为伯母,便是帮大侄子多准备些衣裳又有什么难的,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你!”

“都是子随其母,弘晖能够这样聪明喜人,都是多得了你这个当额娘的诸事上心,反倒是我这个当阿玛的不在宫内只管捡了现成的便宜,如此,你又怎会是局外人呢?”

“爷,您此番出行一去便是几个月,一切可还好?奴才瞧着您可又清减了些,得知您今个儿回宫便是特特一早就炖下了鸡汤,而奴才也知道这尊卑有别的您必然是要先去瞧瞧福晋,便又让人将鸡汤送到福晋院子里,等会儿您可是要多用些去去乏才好。”

“可不是?说起来这还当真是不知道该说是老天爷庇佑还是那位该得这一遭,原本你来我往几句就罢了,偏偏上赶着扯到了这上头还好死不死的应验了个全,眼下里可不就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惹了一身骚?”

“好个巧令色的东西,你也知道四弟妹出事的时候自己在场,那若不是被你们这些人冲撞了难道还能是四弟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上赶着对自己不利?都说利益相关人心险恶,由你上回有孕闹出的那般阵仗便已然可见你是个不省心的,这回为了自身尊荣起了心思作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还敢切齿狡辩?”

“还是说真有那样没眼色的东西上赶着给四嫂子找不痛快?”

“哼,我便是说了又如何?眼下里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巴着她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来搭理咱们?难道就准她一人独大不许人有一茬说一茬儿了?”

“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呢!”

“啊!格格!”

“久乱而平,平久则乱,这院子里也该添点子热闹了。”

“呃?”

姜总归是老的辣,任你初占上风又如何?这宫里头,笑到最后的方算是赢!

“爷,我……”

“哦?你这话倒是指着我不精心,我疏忽了?”舒兰一扫平日里的温和,面上尽是厉色,“额娘特特将你指过来原就是看着我没经过这一茬儿想要你帮衬着点,额娘想得妥当我也没有不懂硬要装懂的理儿,只将万事都托付给了你,可你倒好,事到临头竟是推脱得比谁都快,知道的是你这刁奴不上心,不知道的岂不是让额娘也跟着不得好?”

“你若是想要帮上她一帮,倒也没什么难的。”

胤禛自问了解自家福晋,面上虽然总说自己不是什么活菩萨,只管自己不管旁人,可实际上,只要无碍大局无碍自身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却也没少帮人,便是即便他对隆科多那帮子人不想沾惹,对赫舍里氏也无感,举手之劳能全自家福晋这一份心思,他也倍感值当,如此,就只见他并不等满脸诧异的舒兰说上什么,只略带宠爱和安抚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你既然都把我捧到天上去了,我便总是不能叫你失望才是,莫要费心,你只管瞧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