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瞧着你那样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一说到儿子就慌了手脚,弘晖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也是上心上眼的心疼着,若不是上下打点好了我又怎么腾得出身过来走上一趟?”

“息什么息,当真以为有了个儿子傍身就无人敢动她了不成,叫她给本宫滚过来!”

“若是进了皇家这个门被逼得长全了心眼,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知道向我靠拢,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总是多了分助力,而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然,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永和宫那位也少不得要多顾忌上几分,连带着咱们亦是就多了几分主动权,勉强算得上是进可攻退可守。”

“偏生我不是那坐以待毙的性子,与其任人鱼肉倒不如我为刀俎!”

“你是个万事通透的又有什么想不明白了,且又那样拿得住事儿,又岂是那掌握不住分寸的人?”

“朕又哪里是拿着孩子打趣您了,这几个月一直劳皇额娘在宫中操持上下,外头捷报频传,里头又添了两个皇孙,这难道还不算是沾了您老人家的福气?这孩子既是能得您欢喜便也是他的福气,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胤禛和舒兰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们虽然有意做得好看一些,不至于弄得面上太不和谐,可是胤褆和伊尔根觉罗氏显然不是会顺着梯子往下爬的主儿——

说来也怪,虽然舒兰乃重生而来,对上一世的种种皆是历历在目,因此对胤禛来得虽有私心却也算真心,可是自打怀上弘晖且顺顺当当的将孩子生下之后,不知道是因为了了心中最大的心结还是这话实在动听等旁的缘故,便是瞧着这看了两辈子的面前人也比之之前更为亲近了,如此,只见她笑瞪了胤禛一眼,转头将自打胤禛进了屋就再没转开过视线的弘晖给抱了起来——

“得了得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兄弟之中便是你我最为亲近,先前临出宫之前你可是没少来我那毓庆宫磨叽,这回又闹什么虚的,况且方才皇阿玛都瞧出来你的心思特特让咱们早些散了,我这要还上赶着拉着你说什么岂不是讨人嫌?”

“娘娘恕罪奴才当真是冤枉,奴才原就是福晋的奶嬷嬷,从小瞧着福晋长大自是掏着心窝子的伺候,可是福晋近些年身子不好又极易动怒,方才您走了没多久听着外头传来的消息便又跟自己过不去了,奴才还没来得及上前劝上几句就只见福晋见了红,再跟着便是小阿哥不知道是母子连心还是怎么回事的也哭闹了起来,哄了好半天都……”

“怪不得这养得稳当当的胎提前了这样多作,原来是被冲撞了?”

“主子,您……”

太子妃倒是知道德妃是个不省心的,其中有平时察观色瞧出来的,也有因着胤礽和胤禛的亲近特特托娘家人打听宫中前尘旧事打听出来的,可是那头孩子刚落地这头就急吼吼的来添乱子,且还这样明晃晃的一点都不避讳,却是亲眼所见头一回,是以,饶是太子妃是个再通透再伶俐的,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更不用说原本就一直在充当背景板的三福晋和进屋就没说过半个字的五福晋,而德妃却像是还嫌不够,没等她们缓过神便再度开了口——

“才生出来这么小小的人儿哪里就看得出长相了,长得再好看也比不得身子康健平平安安,横竖不管生的什么模样儿,当额娘的都瞧着觉得欢喜不是?”

“娘娘……”

看见德妃来了,太子妃倒也总算是去了先前那一点顾忌,可没等松上一口气却又想到这位也不是个什么省心的主儿,抛开利益来说,在妯娌之中她对舒兰的感观算是颇为不错,平日里相处起来也很是轻松,人都是有感的动物,且有了身孕的女人总是要来得更为感性一点,她自然知道舒兰对于腹中孩子的着紧,也不希望对方有什么意外,便是一番话说得颇带深意,而事实上德妃确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压根不用过脑就听出这貌似客气的辞之中的弦外之音,只是心中虽沉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而越的显得慈爱。

“说起来这时间也过得快,一个不留神小格格都快要满周岁了,去年正赶上事儿多的时候满月礼办得草草,这会儿赶上好时候却是要好好庆祝庆祝才是,也好让小格格沾沾喜气平平安安的长大。”

“哦?”

“三弟妹太过忧心了,九弟虽然一向跟八弟走得比较亲近,可到底也是年纪不大只凭着性子来罢了,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九弟妹不像八弟妹得跟着惠妃母同进退,凡事有宜妃母揽着总,又哪里真的会出了什么大褶子去?”

“嗯?”

舒兰早在永和宫里就对舒云格外留心了,毕竟比起一向拎得清的觉罗氏和从未在大事上出过什么错的王氏来说,曾经在围场口出惊人之语的舒云显然最为让人来得不放心,是以,舒云也确实是故意在晾着对方,直到听了觉罗氏的话头才挑了挑眉转过目光——

想通了?若这位真是个通达理的又怎会有后头那些个幺蛾子?

舒兰这话说得很是真心,她确实是有先知在手,也提前做了许多动作改变了许多事,比如自己跟胤禛的关系,比如兄弟们的亲疏远近,比如德妃的算计和后路,她都在不出大褶子之下尽力的往有利的那一面靠,可即便如此,她终究是个女人,是个在眼下乱斗纷争的皇家最做不了什么的女人,如若是尊荣是富贵是宠爱,她可以不放在心上赌就赌了拼了拼了,可对于弘晖她却不敢随便下什么赌注更不敢去想那个万一,是以在这刚刚察觉到了前朝后宫中的不太平以及腹中已有牵挂的当口儿上,她确实如她所说的这般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虚得慌,而与此同时,胤禛的话说得亦是满是真心……有一句说一句的,眼下里的胤禛虽然不像后来那般,因着经历过了兄弟阋墙性子变得易怒多疑,可这话若是换了旁的女人来说,或是换了个别的时候,他却是少不得会觉得舒兰有些个心思太深太沉,可是刚刚看到了舒兰这番最为真实的反应,他则是不疑有他,且还联系着昨夜的话颇有些感触,便是再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呃?”

舒兰的脑中转得飞快,像是逮住了一丝思路却又没等她抓个正着又一闪而逝,直闹得脑仁不由得疼了起来,而这会儿又正是寿宴最j□j的时候,喜乐声舞曲声福晋命妇们趁兴交杯换盏的热闹声,更是吵得她有些头昏脑涨,等走出宁寿宫的时候面色已经显然有些不好看,直瞧得一旁的方嬷嬷有些着急上火——

在座的宫妃有儿子的不少,可是嫡子嫡女没有,庶子庶女上不得台面便也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戏并未曾掺和,而一听舒兰这番话头,看着大福晋显然愣了一愣几乎是坐实了这一茬儿,众人的面色却是不由得微妙了起来,一来是因着眼下里长孙的位子还空在那儿,再加上这会儿老爷子的好心,谁得了嫡子便是等于在这封爵上头多了点筹码,二来大福晋那肚子就没歇过气,太医院也明说过身子有所亏损若是再不细心调养怕是少不得麻烦,便都是看着大福晋的肚子和那一向显得有些蜡黄的面色有些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太后没有想这么多……她原本就对李静琬这么个连玉牒都没上的格格不怎么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胤禛的头一个孩子怕是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可大福晋却是不然,本就是嫡妻生下来是嫡子,再又因着胤褆是长子比起其他的阿哥多了点说头,一听这话,太后不由得也上了心,面上亦是添了点喜色。

这招不是什么高招,说白了便是想要么坐实了舒兰的掌家不力,要么就得她这位当家主母自己来贴补,左右都少不得堵心,而放在那性子比较暴躁的嫡福晋眼里,说不定就直接翻脸了,可舒兰不然,她一是不像大福晋八福晋那般眼里头容不得沙子,二来也压根没觉得对方有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便是轻笑一声就不以为意的抛下一句——

宜妃因着胤俄的关系对胤禩恶感更重,私下里有些亲近太子妃和舒兰,这些个事儿虽然做得不算明显,甚至察觉到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从来就紧盯着胤禛后院动静的德妃却是心中自有一本帐,毕竟若是她没有一点真能耐也不可能从一介宫女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且还一连生下了好几个孩子且基本上还都保住了,如此,她心中虽然因着对方跟舒兰交好有些个不喜,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的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将球给踢了回去——

“主子,您真是打定主意了?这样虽说是顺了九爷的意思,可到底打了宜妃娘娘的脸,您可要慎重些才好啊!”

“这皇子福晋得由皇阿玛和皇玛嬷定,我心里头有不有计较又有什么紧要的,就像你所说的,横竖这里头少不得有些个内道,咱们在旁边看看戏不就成了?”

“哦?”

胤禩确实是藏得深且轻易不动手,可是一来,眼下里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二来他不知道康熙最终会痊愈,三来钮祜禄家和不知道是得了宜妃的意思还是本就看他不惯的胤祺一茬接一茬儿的挤兑,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他不由得也有些耐不住了,眼见着康熙的形一日差过一日,便是撺掇着从胤褆那里拉拢过来的人开始了游说,而胤褆武虽了得脑子却转得没那么快,加上明珠又没跟着一起来,几次三番且看着眼下里确实是势逼人,便是终于有了决断——

“伺候额娘虽是我们这些小辈的本分,可这些日子到底是辛苦你了,人也瞧着清减了不少,刚巧这次去南苑爷打了好些野鹿,回头也叫人拿些鹿茸过去。”

“老十,你什么时候跟四嫂来得那么投契了?你平日里不是最不耐烦应付这些个女人了?”

“我听苏培盛说您向来有些畏寒,过不了两个月便是要入冬了,我专挑着毛色光亮的打,这么一堆想是给您做件衣裳是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