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林黛玉都凑上来,很是稀奇的摸摸青儿的脸蛋。

过了一小会儿,大门开了条缝,刚才进去通报的媳妇闪身出来,对着花大娘招招手,示意花大娘过来。

王狗儿盯着宁儿瞧了瞧,又探头看看窗外,不远处的灶房里,花大娘已经忙碌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出来。

青儿自打被王狗儿抱在怀中,就停止了哭泣,到了医馆以后,更是安安静静的。听王狗儿说完,小展也没忘青儿身上多想,只觉得郑氏才要紧,忙叫来莫大夫。

见了王狗儿出来,花自芳愣了愣,一拱手,道:“王大哥还未歇下么?我倒怕吵醒了你。”

王狗儿来这里卖过蝉蜕,知道和顺堂的主人莫大夫于妇科小儿科很有两手,这个年轻人正是莫大夫收的学徒,听人都叫他小展的,忙抱着青儿一拱手,道:“展小哥,快请莫大夫起来诊治下小女,再耽搁下去……”

王狗儿骄傲的一扬手,道:“咱们收菜干,再给花小官拉去,一转手就是翻番的利儿。这银子,足足有四两!那花小官还夸我细心,将那干菜分门别类。另多给了一串铜钱,说是辛劳费。”说着又打怀里掏出一串铜板来。

丽娘被他一抱,脸上先就红了。王狗儿到家,她就闻见有酒味儿,现在看来,竟是在借酒装疯。听见他说做个肚兜,脸上烧的更是滚烫滚烫,还没挣脱王狗儿怀抱,又听见他说什么见京里女子都穿这个,瞬间僵住了身子,脸上就似被雪白的粉刷扫过去一样,红的还没下去,白色就遮了上来。

王狗儿见母女两个忽然抱着青儿出来,说出去串门子,心里早猜忌上了,恐怕是有什么意外,但在和尚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好歹陪和尚吃完了饭,看着他睡下,自己在家苦等。

王英好一指身后,王美好见到一个女子慢慢的走出来,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只看个子高高瘦瘦的。

王狗儿嗯了两声,忽然笑眯眯开口:“丽娘,等卖了这些知了壳子,我扯了几尺好布,你做新衣裳吧。”

王狗儿想起当年情形,觉得这个女儿真是乖觉无比。又因为段婆子上门一事,心里虽然不悦,但是对这个女儿看的又珍贵一点。

但一个小婴儿有什么用处?她有些想不明白。刘姥姥脑子一转,不由的想到了那些下三滥的去处,脸色就难看起来,不自主的摇了摇头。他家虽然艰难,但卖儿卖女的勾当,还是做不出来的。

“丽娘,你别担心。你生产这么的大事,那王狗儿还不急巴巴凑跟前,竟出去喝茶?这下王家儿女双全,看女婿敢放个屁出来。”老婆子一边哄着王美好,一边对床上的丽娘宽慰着。

最后收养的事情也作罢。但经此一事,谁还敢拿贾环当正经主子。大家明面里不说,但肚里个个明白,王夫人说是宽宏,不如说要将贾环就留在赵姨娘身边,往野里教养,不然恐怕将来对宝玉不利。是以贾环日复一日,便成了现在人见人厌的模样。

赵姨娘借着贾环名声外出办那些不体面事的时候,贾环一个奶娃娃懂的什么,但他亲娘做下的事情,却得由他背债,虽有些不公,却是无奈。

但小孩儿都有那么一两分灵巧,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看得出来。贾环又给赵姨娘的做派带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便是谁对他横了几眼,他都记在心里不放,如此说来,这贾府里除了赵姨娘并他屋里几个丫鬟,竟是他一个喜欢的都没有了。如今乍的来了史湘云,却是温温柔柔对他笑,还与他果子吃,贾环便将史湘云当做世间第一等好人。

他听说了贾宝玉和林黛玉来找史湘云玩,当时就气恼了。赵姨娘明里暗里,没少给他教唆宝玉坏话,连带让她丢了一大回面子的林黛玉,在她嘴里也不是好东西。如今这两个世间第一大坏人,要跟自己抢世间第一大好人史湘云了,这可不容许生。

小孩的世界观总是单纯的,他要斗争,要抢回来自己可爱温柔又有好东西吃的史湘云姐姐。大坏蛋贾宝玉和林黛玉,全部靠边站!

这边贾环给李妈妈揪住了耳朵,一下子蹦起来,李妈妈不防备,竟然给他挣脱了。贾环带来的大丫鬟银瓶上前仔细一瞧,唬了一跳,贾环的耳根子居然都冒出血了,竟是给李妈妈撕的。

银瓶也不依了,贾府里虽说谁都不待见贾环这个主子,但赵姨娘可是将他看做心头肉。银瓶若是带着这样的贾环回去,又没个说法,赵姨娘看不剥了她的皮才怪。

什么样的主子,便养什么样的奴才,银瓶猛的一窜,就到了还有些楞的李妈妈跟前。眼见贾环都给自己打出血了,李妈妈也是害怕的,竟然给银瓶一把摁倒在地,被她坐到了自己腰上。

银瓶提拳就打,李妈妈伸手抵抗,四处乱挠,到底银瓶还是个姑娘,李妈妈却是中年妇人,力气大了她不少,没一会儿就反抗有效,两个人滚做一团,揪斗不开。

这院子里加上贾宝玉、林黛玉带来的丫环,并伺候史湘云的丫环,拢共下人不过十个左右,这会儿却一个个都傻了眼一样,不敢上前去。贾环也是耳朵嗡嗡疼,他本来还想去史湘云那里讨个功劳诉个苦,看史湘云站在一边,眼泪汪汪,一副要哭模样,生怕她恼了自己,便缩着肩膀不敢上前了。

这会儿最欢乐的却是青儿。她被花大娘抱起来以后,先是觉得疼,嗷嗷哭了几嗓子,花大娘松开襁褓给她揉胳膊揉腿,又捏肩膀捶背的,检查哪里有没有摔坏,等会儿怎么给王狗儿交代。

青儿被她一揉弄,没一会儿就不疼了,哭声也止住了。花大娘为了哄她,还趁人不备,掐了一朵红艳艳香喷喷,开的正好的月季给她。当然了,花枝上的刺是拔了的。

青儿被花大娘抱着,两人躲在墙角,不上前掺和,只等那边收拾完,告诉他们,花袭人的事情已知道了,花大娘你可以走了。哪想到居然还打了起来。

王狗儿有些忧心,青儿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涎水都滴了下来。这种激烈程度的女子搏击,可是很久没看到了。唔唔,那个年纪大的大妈,你的钗掉下来了。唔唔,那边那个年纪小的姐姐,你的胸口给撕开了,呀,肚兜上绣着喜鹊呢,捂眼,B罩的……

青儿手舞足蹈,看得开心,贾宝玉却是火气越来越大。本来那个叫银瓶的,是贾环带来的便算了,果真刁蛮;可是李妈妈怎么能一点脸面都不顾,也跟人打架,而且居然打不过。再一看院子里,围了一圈十几个丫鬟,没一个敢上前拉架的。

“你们愣什么?还不把人拉开了。”贾宝玉秀眉一竖,跺脚。那边的人才恍然大悟一般,慌忙上前,拽脚的拽脚,扯腿的扯腿,趁机再拉拉偏架,让银瓶好好的挨了李妈妈几个拳头,眉框子都肿了。

贾环看众人没一个帮他的,就想溜走,被一个眼尖的丫鬟拉住了,那边银瓶嚎哭的声音直穿云霄,恐怕隔了两里地都能听见,贾府说起来大,扛不住住的人多,这件事恐怕早给有心人知道了。

这下摔了宝玉,伤了贾环,再有一个妈妈和大丫鬟打架,脸上都是伤,恐怕是瞒不住了。再看史湘云林黛玉两个姐儿,都是金贵身子,要是万一受了惊吓,这满院子的人都逃不了干系,可满嘴无处说理去。

李妈妈这下在众人的帮助下,反败为胜,扬眉吐气。虽然她头也给抓散了,但脸上却没什么大伤,就是刚开始给银瓶捶在胸前,疼的紧。她也是灵性人,一挥手道:“看好了门,一个也别走脱了,我这就报给夫人去。”

说完嘱咐人给贾环宝玉看伤,又来安抚两个小姐,自己拢了拢头,整理下衣裳,身边带了两个丫鬟,拿了锁头,就要出去从外锁上院门。

花大娘少有的利索起来,一个箭步上来,道:“妈妈慢走,带上我罢。”

李妈妈瞧了花大娘一眼,摇头道:“今天恐怕不行,别看你是客,但这件事不理清楚了,谁都走不掉,难道你比我们爷们小姐也重?”

花大娘也不顾得花袭人的事情了,她是真不想在这里掺和了,况且现在日头偏西,自家家里还有一摊子要照顾,忙满头是汗的哀求,李妈妈却听也不听,关门落锁,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