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城内街道甚宽敞,骑卫护着连翘马车从路中走过,却丝毫不会影响街边行人和马车。路上行人与那城外一般,都是停下手中之事,向着连翘这方行礼。

“说吧。”连翘轻叹,将身子在车辕上一转,侧坐在了辕上,,一脚盘起,一手撑着下巴,正对着菖蒲驾下的红棕马,仰头笑看着他:“你这一路上欲言又止,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在心里憋了这么十几天。”

“应该没有。”海藻边走边答,手仍旧捏着鼻子,说话时的声音鼻音浓浓:“没有热,就是老想打喷嚏。”

内间的书桌前。海藻正一手按在纸上,一手一笔一划得写着什么,偶尔侧头盯着麦冬身前的宣纸。海藻一侧头,麦冬便提笔写画几笔。海藻每一停顿,身后半步的龙骨,便会抬手将海藻握笔的右手一握,调整调整她握笔的姿势。书桌最上方平铺着一块什么,隔着有些远,连翘只觉得有些眼熟。海藻似有些不明,芊芊玉指在那上面一指,龙骨探身看去,而后轻声几句。海藻随后又指了几处,干脆直接将那东西抓在手里一个一个问下去,只是凑得有些近了,海藻突然一仰头:“阿~嚏~啊~~嚏。”连翘看得嘴角又是一阵抽搐,只因海藻那些喷嚏全打在了那东西之上,而那东西,明晃晃,金黄色,边上各有一根短轴,四边都绣着蟠龙,正对着连翘一面上赫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圣旨!

连翘低眉颔,眼角瞟到箱角,牙将那嘴唇一咬,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双眼里那怒火如火上浇了油一般,顷刻间可以燎原啊。

连翘金莲轻踏,刚走到门前。屋内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紧接着又是响起一声娇喝:“姓龙的,你给我死一边去。”

满脸微红,低眉颔,心里竟然有些慌乱。

连翘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还有些朦脓。仍旧支着脑袋,愣着神。

香融抬头…脸色不负先去的红润,双眼里已经有了缕缕雾气。

“哈哈,恭喜连侍郎不辱圣命。”庞正无视于眼前尴尬的气氛,仍然笑道:“侍郎此番南下不仅将灾银分到百姓手中,还在两月之内控制了曲江曲通两地的瘟疫,开官仓放粮药。老奴从淮安郡一路走来,可听着百姓们说了不少侍郎的好话啊。”

“香融,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时日,你定要照顾好自己。”

“连公子,王妃的病究竟如何了?”软榻一侧的凌嬷嬷,轻声一问,面上虽未表露情绪,一双眼里却满是担忧。连翘看得出来,这凌嬷嬷不管势利也好,其他也罢,却是打心里真为锦南王妃着想的。

“凌嬷嬷请放心,王妃并无大碍。”连翘一笑,又转头向着锦南王妃轻一点头:“也请王妃放宽心,一月之内,连翘保证王妃,康复。”

“真的!”一听连翘胸有成竹很有把握,凌嬷嬷与彭管家两人,都是一脸惊喜。

“不过……”连翘一顿,凌嬷嬷与彭管家两人刚欢喜不到片刻,一听这两字,心就像被提起一般。

“为了更准确得医治王妃,在下还需要凌嬷嬷为在下准备一些东西。”连翘一笑,这才见两人面色缓和了下来。

“连公子请讲。”

“在下需要知道王妃自去年患病到如今,大夫们开的药方,平日里的膳食,和吃了那些茶果,饮的都是那些茶。”

“就这些?”凌嬷嬷一问,心里却是疑惑。这小神医询问的东西怎得就与平日里的大夫都不同。

“就这些,凌嬷嬷可有办法?”

“王府里,王爷和王妃的起居饮食都是备了案记录下来的,这些都有现成的,我去取来给连公子便是。”凌嬷嬷笑着一躬身便转身去取那备案。

“彭管家。”连翘转头向着另一侧的彭管家道:“在下,还需要彭管家为在下准备三个铜壶,最好能够稍大一些。”连翘一边说着,手往自己脑袋上一比划:“能有脑袋这么大最好。”

“厄?”彭管家一愣,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哦,还要三个暖炉,大的,可以直接在上面煮饭的那种。”连翘又是一笑:“最后要三大碗的醋?”

“铜壶?暖炉?……醋?”此刻不光是彭管家愣神,屋子里,除了连翘三人,其余人等都一阵诧异。

这些东西凑到一起,还要能煮饭的,怎么听得就像是要去郊游呢?

“连公子。”王妃轻咳一声:“不知公子要的这些东西,有何妙用?”

“王妃莫急,片刻之后,便见分晓!”连翘一笑,并未解释。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足有巴掌大小,白瓷上描着一副秋雨行人图,往前一送,递带了王妃面前。

“这是薄荷蜜露,醒脑提神,滋肺润喉,对王妃的咳嗽很有好处。”

“薄荷蜜露?”众人疑惑。这薄荷倒是知道,只是这薄荷蜜露却是何物。

“这是在下自己配置,用薄荷、枇杷、川贝等十几味化痰、止咳、润肺的药材调制而成的。”连翘一笑。

众人听了这番解释,总算是明白了这薄荷蜜露究竟是何物。王妃面露一笑,心里却开始好奇。一手握住瓶身,一手将瓶塞一提,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便迎面扑来。

“果然醒脑提神,香味儿也很是淡雅。”王妃心里喜欢,便是一赞:“只是不知这滋肺润喉又是如何用的?”

“王妃平日里,只需用小勺舀上一勺,放入碗中,用温水调匀,慢慢饮下即可。”

“哦。”王妃一听,心里也来了兴趣,侧头向着身后一粉衣侍女吩咐:“婉莲,去取一副杯碗来。”那侍女转身,不过片刻便取了一副官窑御瓷的白瓷牡丹杯勺来。那侍女方才听了连翘的讲述,准备的甚是齐全。碗旁,还有一根小银勺,一壶温水。连翘双手接过,当着王妃的面,调了一杯薄荷水。色泽通透,隐隐有些青色,却仍能看清杯底一朵富贵的金色牡丹。

“这色儿还真是好看。”王妃接过杯盏,唇到杯沿,先是轻轻一嗅,才慢慢喝了一口。

连翘看着王妃喝下了大半杯才将手中杯子放下,嘴角轻轻一笑:“王妃觉得如何?”

“入口清凉,确实滋肺润喉,先前喉间微痒干涩,内腑也有些烦闷,很是难受,一饮之后,便舒畅不少。”王妃一面用丝帕擦拭唇角,一面说道。

“王妃久病在身,不易操之过急,应慢慢调养,才免身体受损。”连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瓶子:“既然王妃喜欢,在下便再留一瓶。若是天气骤变,或早晚稍冷之时,王妃可舀上一勺直接含在口里,平日里,调水,喝上个三五七杯,都是可以的。王妃若用完了,再向在下要便是。”

王妃接下瓶子,连翘便见方才出去的凌嬷嬷与彭管家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来。凌嬷嬷手里抱着一本册子,彭管家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几人手里拿着的,正是连翘要的铜壶、暖炉和几大碗的醋。

“王妃方才定是奇怪在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吧?”连翘向王妃一笑,而后向着身后两人一点头:“菖蒲、龙齿,你们两人到楼下去。”两人闻言,便领着几人下楼去了,只在楼上留了一个铜壶一个暖炉和一碗的醋。

王妃笑望着两人下楼,心里满是期待,好奇这小神医究竟要弄出些什么新奇玩意。先前一杯薄荷水让她对‘他’的医术很是期待,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虽然民间对‘他’的医术传得神乎其技,但对于王府里众人来说,都只是听闻罢了。更何况,能入王府来诊治的大夫,不是名医就是御医。先前这半年多她,药吃得不少,却也不见什么气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才算是放下了心里一颗石头,希望这小神医真有妙法,能医好她一身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