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忽然听得礼乐之声响起,喧嚣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六名身着大红衣衫,头上盖着红帕的少女从侧门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鱼贯走到大堂前方正中的高台之上。

“行了,他们年纪还小,你就别再吓唬他们了。”萧俊无奈的摇了摇头的说道。

萧俊淡淡道:“两军交战,刀枪无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来不得半点仁慈,但这些周军毕竟也是爹生娘养,甚至是有儿有女之人,我等只不过是杀戮的器械和工具罢了,学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随着一声号令,二百弓箭手各自取出弓箭,隔着浓浓的黑烟,便向南侧的高台估射了过去。

随着风的变化,飘上高台的黑雾亦变得时淡时浓,但即便是淡些的时候,十步之外的景象也决计看不清楚,这些三眼铳手们平端着短铳,圆睁着被熏得有些红的双眼,努力的注视着浓雾中的一切状况。手中的粗香亦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就在此时浓雾之中忽然连续飞出近百块“板砖”,这些三眼铳射手们还未明白怎么回事,这些“板砖”便飞上了高台,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烈声在耳畔响起,震得这些射手们几乎站立不稳,随即大量的铅屑喷射了出来,尖锐的铅屑虽软,但借助着爆裂之势,飞射到脸上和手上也是不好受,不少守台的周军士兵立刻大叫了起来。

环顾了四周的军士一眼,萧俊继续说道:“若要活命,诸位还请按我说的做,天亮之前,每人尽可能多的将木料削成木屑,收集起来。另外有擅长烧制木炭的,还请烧制几麻袋木炭出来,每人暂时先凑出五两银子交上来。交由几名德高望重之人共同保管,每花费一笔,都注明用途,以示公开,这笔银子我有大用。此战结束后,依据杀敌的情况,但凡有所斩获之人,从赏银之中拿出几分之一,将凑出的这笔银子还上,此事关系身家性命,诸位且莫推诿敷衍。”

萧俊见哨骑们给纷纷“中弹”,柳雷也因为头部受到“重创”而滚落了下去,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见眼前正好有一块比磨盘略小些的石头,携着从陡坡之上疾落而下的威势,直奔自己胸口狠狠的撞了过来,萧俊却装作一时躲闪不及的模样,在石头即将砸中自己胸口的一刹那,双足猛蹬地面,将身法施展至极致,向后猛的一跃,同时太极腰猛的一扭,这巨石斜斜的便撞在萧俊胸口之上,但由于萧俊借助着后跃之力,以及侧身之力加上太极暗劲卸掉了大部分冲力,加之有甲胄护身,受伤倒是极轻,不过从远处看却是萧俊被石头“重重”的撞飞了出去。

萧俊看完书信之后,便再次揣入怀中,现在有两件事急需解决,第一,杜氏寻到了,估摸着过不了多久,那位佟爷就该来摧收银两了,因杜氏并未和月娘在一起,按约还要补交七百两。自己现在只有二百两,这笔银子得尽快想办法筹上。

这几个泼皮对视一眼,忽然齐齐举起手中的棒子,披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口中大声叫嚷道:“你他娘的不说实话是不,爷今天就直接打死你。”

清军对于战场缴获,除战马外,其它的管理混乱,于是营兵们便时常的到此地换些外快,有了银子,自然是要乐呵乐呵的,于是在这些商铺的周围便出现了一些赌场以及风月场所。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个小镇。

刚刚划出三十余步,周军大批的弓箭手便飞奔到了江边,这些弓箭手大都是投降的绿营兵,训练还算有素,反应也快些,弓箭手们见舢板正飞快的向江心驶去,立刻纷纷以最快的度张弓搭箭,刹那之后,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如浓云一般袭卷了过来,二人立刻迅蜷成一团儿。耳边只听得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第一层镶铁棉甲顿时被箭雨扎出无数个窟窿,扎在里边的硬甲之上,出雨点般咚咚的响声,小船也被射得跟刺猬似的。

萧俊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按照常理,柳雷应该说:“谁让咱是兄弟来着,为兄弟两肋插刀。”之类的云去。如此说实在是有些不论不类,不过萧俊也没多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我不会鲁莽的。”

萧俊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母亲拿主意的,他们在不在都无关紧要,不如现在直接先去看院子,儿子打算盘下一座简易的三进小院。住着也敞亮些。”

刘德旺见萧俊一直沉默着,在午夜的时候,终于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不过武器和三眼铳却被“保管”了起来。

萧俊却趁他略略分神的一刹那,飞快的抽出三眼铳,几乎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轰”的一声爆响,铳弹狠狠的打在祁五爷胸口之上,瞬间便轰出了一个血洞,祁五爷脸上先是一惊,紧接着盯着自己胸口的血洞,眼中现出惊骇欲绝的神色,随即惨叫了一声,仰面跌倒。

萧俊顺着祁五爷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草木掩映之中,有一座占地方圆数十亩的寨子,这寨子背倚悬崖,建在一处缓坡之上,寨墙之上遮掩着大量草木,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现。

萧俊冲着周围再次团团一揖,说道:“那个,相公这绰号实在太难听了,今后还是喊我秀才吧,听着顺耳。”

此时两军的步兵大阵,激战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清军中营第二阵的长枪兵此时已经力怯,退到三阵休整,而三阵的长枪兵也已经突到二阵展开攻击,只是这些枪兵的水准参差不齐,只有给第一阵弓箭手和炮兵押阵的那些长枪兵能力尚可,其余的则基本上都是当日萧俊北上时,那些绿营兵痞的水准,因此这些营兵五排枪手只突击了一轮,便伤亡了数十人。

刚才那名夺旗的亲卫,仅一个照面便阵斩了清军旗手,此时萧俊恰好在不远处,见大旗被夺,几乎毫不犹豫的滚落下马,冲着旁边的柳雷丢下一句:“帮我拦住贼军。”

周军主将见攻击受挫,立刻挥动号旗,命五百骑兵攻击清军左营侧后,此处正是大阵最薄弱之处,漳河北岸的总兵官桑额立刻命旗手挥动号旗,令守卫在左营侧后的二百马军及中营侧后的二百马军迎击来犯之敌。

清军箭手见敌正前方防范严密,立刻改为仰角射击,数百枚箭矢越过周军前锋,吊射入周军本阵,周军后方的预备队乃是刚刚降周的襄阳总兵官杨来嘉所部,基本上都是襄阳本地人,装备自然也是简陋得很,基本上以长枪兵为主。因此这些箭矢飞入周军后方本阵之后,立刻响起成片的惨叫声。

随后的数日之内,萧俊每日里和精锐哨骑们一起操练,相互熟悉,练习配合。有时也会和步营合练战阵,慢慢的融入到了军营的生活之中。

“………”

刘升立刻收了招势,萧俊也收起长剑微笑道:“这位大哥好生厉害,萧俊不是对手。”

“先以便卖家俱的名义,在府衙门内拖延几日,然后就只能到街上当几日流民了。”萧俊犹豫了一下,有些闪烁其辞的说道。

远处的山梁之上,黄仲达依然如一尊雕像般凝望着蒲圻城头,因地势的关系,刚才的一幕幕他倒是尽收眼底,尤其是萧俊沉着冷静、干净利落的袭杀黄家八名好手的那一幕,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果断出手,一击必杀,没有给对手留下丝毫的机会,这是他第一次见萧俊出手,这个少年似乎比想象的要更加难对付些。

瓮城仅占地数亩,在6续涌入了千余人后便显得有些拥挤,此时抱着圆木的壮汉们已经冲到北城城门之前,正要鼓足力气将北门撞开,忽然耳边听到号角声响起,紧接着便见周围城头之上人头攒动,竟然突然冒出了了至少二百余人,这些人甫一现身,便各自抱着滚木擂石,动作笨拙的拼命向下砸去,壮汉们见此情形,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感觉空中似乎有几朵阴云罩落了下来,忙抬头望去,却见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如小山般狠狠的砸落了下来,壮汉们脸上立刻纷纷现出惊惧异常的神色,还未等反应过来,这几块巨石便带着风声直直的砸进人群之中,刹那之后,但见血光迸现,脑浆四溅,四名壮汉被砸得脑浆迸裂,就连头颅都被砸进到了腔子里边,另有近十人被砸得骨断筋折,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哀嚎,大声惨叫了起来。

守城的军兵按于公先前收拢流民百姓的吩咐,立刻将这三人让进城去。

“回大老爷,我等俱是工匠,若是能找来百余名民壮做些粗浅的活计,大约五日左右便能造好。”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恭敬的答道。

萧俊忽然道:“此次与学生同来的还有两个临湘的秀才,恩师这里既然缺人手,不知可否让他们也在府衙做些事情?”进武昌府衙做事是临来之前与孙子远他们商量好的,这府衙共有胥吏数百,都是没有工食俸银、不在朝廷编制的“临时工”,因此再多两个“干白活的”也不影响什么,况且孙子远他们的都是秀才功名,身份也是足够。

周军哨探指引的条江道倒是十分安全,萧俊和杜氏几人在第三日黎明的时分,找了一处稳妥的地方,又回到了岸上,此时天色仍然十分黑暗,萧俊将那周军哨探,捆得结结实实,留在小船之上,随手又扔给他一枚故意弄钝的铁镖,随他去折腾,估计没有个一时三刻,是解不开绳索的。

孙子远用一种不可思异的神色问道:“这被杀的五人都精锐?”能以一已之力击杀五名军中精锐,就连普通的将官都做不到,难怪孙子远如此惊骇了,当然地面上的石灰直接被他无视了。

二人正商议着,忽然周围诡异般的现出了五道身影,这几道身影,身上都穿着皮制的甲胄,显然是官兵,这几人一现身,其实的一个粗壮的汉子就操着难懂的方言大声呼喝道:“哈哈,今天运气真好,这里竟然有三个水灵灵的婆娘,兄弟们今天可以好好开开荤了。”

这一伙山贼共十三四个人的模样,其中倒是有个认得字的,见到告示牌上的警告,这些山贼聚在一起商议了一阵,这才派出了两个人,用刀棍逼迫着,将这两人撵进了陷井,这两个山贼苦着脸,小心翼翼的一路探查着,其中一个山贼向前行了十几步,一路之上连续破了十数个陷井,正有些自得,却不小心一个疏忽,一脚踏在一个兽夹之上,这兽夹可是用来猎捕野兽的,两边的铁齿猛的一合,狠狠的撞在这山贼的脚骨之上,这山贼立时大声惨叫了起来,另一个山贼被这山贼一激,心神有些慌乱,一个不注意,一脚踏进了一个箭坑,脚掌立刻便被刺穿,同时牵动引线,“嘭”的一声轻响,一只利矢借着草木的掩护无声无息的便射了过来,三四步的距离,一闪即逝,虽然这箭矢力量不大,却也结结实实的贯在山贼的大腿之上,这山贼虽然受伤不算十分严重,却借坡下驴,装模作样的大声惨嚎了起来。

燕氏和孙子远虽然疲累已极,但夜间如此寒冷,二人又从未野宿过,哪里能睡得着?燕氏默默的从骡背上取下一床被子,三人挤作一团,将被子覆在身上,各自怔怔的想着心事,就这样默默的一直枯坐到天亮。

对周围的形势做出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之后,萧俊立刻将孙子远拉入车厢之中,和众人低声商议道:“这些清兵极有可能对流民下毒手,我们马上弃车,将粮食放到骡背之上,挤到人群后边去。要快些,迟则生变。”

月娘自幼跟随萧俊养气,虽然带练不练的,但毕竟有些基础,加之天天吃肉,身体底子极好,尽管天气寒冷,却也撑了过来,割去月娘手上的绳索,除去口中的麻布之后,萧俊又替月娘推宫活血了一番,毕竟捆得太久。月娘刚一缓过来,立刻就扑到萧俊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