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天夜里,乌云遮住了天空,狂风从县城的上空呼啸而过,月黑,风高,杀人夜,萧家小院厢房之内,萧俊抱着小小的月娘睡得正香,忽然院中传来激烈的金铁交鸣的声音,同时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啸声在院中响起,萧俊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待听清楚声音是由院中传来之后,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一个箭步窜到窗前,透过窗户缝隙小心的向院中窥去,只见小院之内,数道黑影缠斗在一起,斗得正酣,其中两道黑影正似乎努力缠住另外四道黑影,不让他们靠近自己的房间,这尖啸声也是由这两道黑影其中的一人出来的。尖啸过后,只听此人有些惶急的大吼道:飞贼进城,诸户小心防贼,声音极其洪亮,在夜空之中远远的传播了开去。此人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他二人实在是势单力孤,眼见就要被对面的四人冲了过去。

萧俊暗自吐了吐舌头,只好收起架势,乖乖的跟在母亲身后,神色颇不自然的向城中走去。月娘烧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过来,小丫头缓缓的睁开大眼睛,见燕氏、杜氏和萧俊正满脸关切的望着她,嚅嚅道:“月娘好饿,月娘想吃东西。”

“这妇人的儿子两次三番的遭到暗算,每次都极为凶险,想必一定会有所警觉,因此我们应该出面哄骗她,说此事我们官府会出面和她的仇家交涉,今后不会再来骚扰她,让她承我们的情,否则他儿子被打成这样,若是闹起来,是我们理亏,而且将她稳在这里,才便于我们将赵无极钓出来,若是她带着孩子远避仇家,悄悄走脱,那线索就断了,如果这孩子真的是赵无极弟子的话。”屠山补充道。

这使刀和使枪的大汉,一个名叫褚尔哈,一个名叫屠山,都是三十余岁的年纪,满洲上三旗人,御前一等侍卫,通常情况下,缉盗本应规地方官府负责,如果限期不能捕盗归案,地方主管官吏降一级调用,若是悍匪巨寇,为害炽烈的,处罚则更为严厉,但往往这种大盗流窜范围极广,州县官吏一般都是无能为力的,便交由总督设法擒拿,总督虽为封疆大吏,但管辖范围毕竟有一定的限度,而象兄弟会这种遍及南方各省,层层联络,组织严密,对清廷威胁极大的帮会,就连地方总督都觉得力有不逮,于是康熙在御前侍卫中挑选了两个擅长些小巧轻身功夫、颇有些本事的,命其为钦差,可随意提调地方营兵,南下专门负责剿除兄弟会,这二人遍寻京营,找了两个同样功夫不错的满人,做为自己的副手。

除夕之日,燕氏将杜氏叫了过来,又以感谢孙子远教导萧俊学问的名义,将孙子远也请了过来,两个妇人置办了一桌精致的酒菜,几个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

月娘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萧俊,见萧俊用鼓励的目光冲她点点头,立刻欢蹦乱跳的和女伴们一起玩耍去了。

月娘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嫩声道:“娘亲不让月娘回家,外边好冷,月娘好饿。”

“哎,俗话说,三岁看老,月娘这孩子,为娘能看出来,本质上是个老实本份的孩子,和她的娘亲是不一样的,不过呢?她毕竟有亲娘在,为娘也没有办法将她接过来住,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燕氏摇头叹息着说道。

一刻钟之后,萧俊再次头晕眼花的从杂史中退了出来,暗自叹道:“看来自己还是得从三字经开始,一点点的熟悉适应这个里代的读书方式啊。”

判决后的第三天早上,刚刚痊愈的萧俊便开始在自家的小院之内,如狸猫般的窜上爬下,墙头、窗台、房顶和院内的大树之上,到处都留下了萧俊的足迹,他正在苦练梯云纵轻身功法,由于经络被打通,身体恢复得十分迅,而且萧俊明显感觉到爬墙上房,翻窗入室,身子极其灵便,燕氏见萧俊从早到晚的都象个猴子似的四处乱窜,开始倒还能忍耐,等到一连几天,见儿子魔症似的从早上一爬起来就上窜下跳,直到天黑了还没完没了,终于忍不住数落道:“你这孩子这是犯了哪门子邪病,整日里跟个猴子似的。莫不是被王二虎一棒子给打傻了?”

王知县听完了燕氏所言,缓缓站起身形,从案台上走了下来,按规矩,这命案的伤势必须由知县亲自查验,王知县翻看了一下萧俊额头的伤势,又叫来仵作,轻声询问了几句,这仵作轻轻按了按萧俊额头的伤处,又细细察看良久。这才语气恭敬的回禀道:“回老爷,确实是极重的钝器伤,有致命的危险。”

“孙叔,说话算话,不许反悔。”萧俊眨巴着眼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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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俊连忙接过长剑,恭声回答道:“是,弟子记下了。”

赵无极微微颌,神色放松了下来,忽然问道:“你是谁?为何知道我兄弟会的联络暗语。”

萧俊心中一动,立刻将心急火燎的母亲一把拉住,借着隔壁的哭闹做掩护,在母亲耳边轻声说道:“仔细屋里有人。”燕氏先是一愣,紧接着也似乎从隔壁的哭喊声中明白了些什么,顿时脸上现出了怒色,柳眉一竖,银牙一咬,抄起一只跌落在地上的木棍,在屋内仔细扫视了几眼,便尽混身的力气,冲着床底狠狠的捅进去。

清军的运气真好啊,用这么烂的枪,只有一把打中,还击中了胸口,不过想想也正常,那把唯一正常的枪,应该是这批枪里做工最好的,也是打得最准的,肯定也是留给枪法最好的人使用,这么近的距离,不打中要害才怪。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死掉,家里的天便塌了,留下了无数的孤儿寡母,杜氏的男人原本是一个差役,在保护一个低级官员的时候,殃及鱼池,被刺客杀掉,朝廷只给了很少的一点抚恤,只坚持了两年便花得一干二净,母女二人两餐不济,几乎活不下去,杜氏的家人基本上全部死在了战乱之中,而夫君也只有只有几个连养活自己都困难的穷亲戚。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萧俊依然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呆,对于清朝这个朝代,后世还是颇有争议的,很多学识渊博、学风严谨的学者们,用大量的事实展开激烈的争论,形成两派,倒清派认为清朝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极其黑暗的三百年,禁毁书卷,愚民政策,固步自封,闭关锁国。拥清派则认为清朝政治制度完善,与西方的差距是几千年来逐渐走向没落的封建制度造成的,并不应该完全算在清朝头上。

“俊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是不是那王二虎又欺负你了?”燕氏见儿子被打成这样,柳眉立刻竖了起来,随即却忽然怔怔的流下泪来。

忽然感到一个小小的身子从旁边贴了过来,正是月娘,扯着萧俊的袖子嫩声道:“哥哥,疼吗?”

第二日黎明,萧俊随着近百参试的文童来到了靠近南门的长安试院。

试院是专门供科举考生应试的地点,各府、州和大县一般都有设置,而且结构布局大致相同,只是规模大些和小些罢了,长安试院临街面东而建,最外边是左右两座牌坊式的辕门,进入辕门之后是第二道门--仪门,进入仪门之后是一座大堂,上书“文运宏开”四字,大堂的右侧有一道门,被称为龙门,进入龙门之后,便是文童们用来考试的号舍了。

这号舍,是数道极长的长廊,里边用青砖隔成极小的单间,地上铺着能调整高度的悬空木板,里边仅能容纳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屋顶低矮,甚至个子高的都站不直腰,酷似后世电影中关禁闭的小号。如果从外边望去,就象是一排排长长的青砖马厩。

长安试院规模算是极小的,也有号房近五百个。

萧俊虽然仗着强的记忆力,颇有些信心,但毕竟没参加过科举考试,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同时他也对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颇有些好奇,县试十六岁以上和以下出题是不同的,十六岁以下,录取的标准要相对低一些。

在进入号房之前,知县王大人端坐于大堂的上方,扫视了一遍下方的众文童,缓缓道:“今天是第一场正场,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现在开始吧。”

各文童验明正身和查验是否有夹带之后,便鱼贯进入了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