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瞎子掐着手指,似模似样的算了半天,这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将二人的庚贴拿来,老瞎子算算八字是否相合?”

萧俊见月娘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月娘渐渐开始懂事了,若是和母亲继续生活在一起,耳渲目染,保不准将来长大后,会轻浮放浪,弄不好会和母亲一样成为暗娼,而且将来她的亲事也是一件极让人头疼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是极重名节的,正经人家的孩子,谁愿意娶一个暗娼的女儿做妻?看来得把这件事情解决一下。

片刻之后,燕氏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起来,给他二人摆上,笑道:“快趁热吃了,等吃完了再继续教导俊儿读书。”

萧俊却是不动声色,流三千里,湖南一般都是配到四川边荒烟瘴之地服劳役,若无特赦,是永远也不能回来的。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无期徒刑,但没有减刑的机会,是极重的刑罚。以王大牛的本事,这判决明显有些过重了,难道是王大牛给的银钱不够?

此时大堂之上,王知县居中高坐,威风八面,左右各立一名亲兵,表情肃穆,数名胥吏执笔伺奉在侧,神色恭谨,原被告皆跪于青石之上,垂头不语,一干衙役手持刑杖,虎视眈眈,

“不劳凡孙先生了,等过几天俊儿伤好利索了,我还让他去您那里学字读书,长点儿学问,到时候还少不得要麻烦孙先生。”燕氏客气的说道,这孙子远是个孤儿,不过为人却十分机灵,年幼的时候,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讨得了一位朱知县的喜欢,成为朱知县的贴身仆童,跟了朱知县几年,长了不少学问,便萌生了考取秀才的想法,在清代,考取秀才需要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关,成为秀才后,最后再参加覆红榜决定名次。

“住手。”萧俊大喝一声,迈开龙骧虎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趁着王二虎不注意,一记形似神不似的武当腿法重重的踹在王二虎的后腰之上,他身手比以前灵活了不少,王二虎立刻向前冲了两步,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当中,每天晚上赵无极都要替萧俊打通经络,并且指点他拳法和剑法中的不足,同时将自己的一些经验传授给他,萧俊记忆力极佳,虽然很多东西还不能够领会,仍然牢牢的记在头脑之中。赵无极传授了他一套本门秘传的记录方法。说道:“徒儿,你记性虽然不错,但时间长了终究会忘记,你用本门秘传的记录方法,将为师的这些经验心得以及这些功法记录下来,将来也好有个参照。一旦熟练之后,便将之毁去。”

熬了整整一白天,直到夜晚的时候,萧俊才犹豫着走到厨房之内,今夜恰好是阴天,而且四周极其黑暗,几步之外便难以看清人影,萧俊见天气十分理想,母亲又在熟睡,略思索了一下,便不再犹豫,迅将灶坑刨开,同时将铁板用力拉开。

萧俊心中却有些没底,他家里可是真的藏着反贼的,从敞开的院门见官兵们不时从厨房内进进出出,他的心可是一直都悬着,与反贼私通,估计在被阉割之前,怕是就要象那孙掌柜那般,被人打成残废。

就在刘全才中枪的同时,不远处一个站在房顶上看热闹的中年汉子,也抱着左臂突然大叫了起来,紧接着有血液从捂在手臂上的指缝间流淌了出来,显然也是被鸟铳击中。

那告示上所画着的却正是那位微胖的老者,旁边还有一个满面虬须的彪形大汉。

这几年,为了能够尽可能的不错过机缘,萧俊每日里佯装和小伙伴们在街边玩耍,暗地里却凭借着不错的记忆力,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街头巷尾的每一件事情,哪怕是再琐碎的事情,他都是留意一下,你还别说,经过数年的观察,他还真看出了不少的门道,比如说街尾牛三家的媳妇,似乎和卖鱼的于大海有一腿,二人每一次对视,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平平静静的,但眼神中总是有着那么一丝淡淡的,不可捉摸的情愫在里边,而且二人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要互相打几种特殊的手势,至于这手势的含意,萧俊就不清楚了,萧俊只知道,每次牛三家的媳妇打这种手势的时候,她男人晚上似乎都不在家。

萧俊脸上挂着笑意冲着月娘摆了摆手,这才转身向不远处的一栋院子走去。

月娘见萧俊吃亏,也冲了过来,用小拳头不痛不痒的锤打着王二虎的肩背,哭喊道:“你这个坏蛋,放开萧俊哥哥。”

无论是谁被人暗中算计,心情都不会好的,萧俊此时阴沉着脸,心中不停的暗自琢磨着:“究竟是谁要谋害我呢?除了王二虎一家,我萧俊好象没得罪过谁啊?以王大牛的身份和性子,绝对不会做这种暗箭伤人的事情。”猛然间萧俊想起王二虎前些日子在堂上语无伦次时说过的那句话:“有人让我这样做的。”

就在萧俊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人群中的两位商贾,同样面色阴沉的看向这边,片刻之后,二人就随着散去的人群也消失在了街尾。

“看来这事儿不是你我能够解决得了的,没想到这小杂种居然会两下子,要想不引起怀疑的干掉他,实在是有些为难,此事我看还是应该回去禀报老爷,另派得力的人手来解决。”客栈之内,黑脸汉子沉声道。

“如此也好,此事已经出我们能力之外,而且我们已经完成了调查的差事,并且还出手了两次,探明了虚实。”黄脸汉子点头同意道。

“那好,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去。”黑脸汉子决定道。

此时,街巷之上,城内的郎中被寻了过来,燕氏也闻讯赶了过来,听到街坊邻居们议论自己还不到十岁的儿子如何神勇,制伏惊马,燕氏不由得惊得张大了樱桃小口,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询问儿子的伤势。

“俊哥儿伤在内脏,而且伤得不轻,宜静养,回头我开付药方,将养些时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替萧俊诊断伤势的是城内颇有名望的郎中徐先生,向燕氏大致的叙说了一下病情。

惊马事件很快成为了过去,日子再次变得平淡了起来。

深冬的街巷之上,月娘象个小跟屁虫一般,跟在女孩子们的身后,快乐的疯跑着,萧俊看着月娘小小可爱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自从住在一起后,他和月娘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些,他暗下决心一定要给月娘一个幸福的童年,虽然女孩子们接纳了月娘,但多少对她还是有些冷淡,萧俊觉得自己应该帮助一下月娘。

如今已近年关,自从喝完了腊八粥之后,燕氏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当然穷苦百姓们不可能花冤枉钱将糯米、红豆等八样材料全部凑齐熬制成粥,一般都是由三四样或者四五样便宜些的材料熬制出的“山寨”版的腊八粥。不过即便如此,也远比平时煮的粥要香甜得多。

燕氏将萧俊以前过年时才穿的一件青布新衣翻了出来,这衣物已经有些显小,燕氏照着月娘的身量儿将这青衣改成女孩子穿的样式,算是给月娘过年置办了一件新衣,然后又扯了几尺青布,给萧俊再重新做上一件。

萧俊见母亲裁剪新衣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前世看红楼梦、古装剧的时候,依稀记得富家小姐们穿着很漂亮的那种披风斗蓬,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样貌款式,但大致的印象还是有的,临湘的冬季还是很寒冷的,这种斗蓬还是很实用的,想到此处,萧俊立刻行动起来,从孙子远那里借来纸笔,搜肠刮肚的回忆了好久,终于弄出来一张草图,拿到燕氏面前:“母亲,月娘毕竟是第一年进我们家门,给她穿儿子的旧衣面子上有些不好看,儿子给月娘画了一个斗蓬图样儿,求母亲按这图上的样子给月娘添一件新衣,儿子算过了,总共不会过一百个铜板。”

说完拿着图样给燕氏讲解了起来,燕氏开始还不以为然,不过很快眼中就露出了惊讶之色:“你这小鬼灵精居然还有这本事?为娘真是小瞧你了,你画的这样式和为娘小时候穿用的斗蓬倒也有些相似,为娘就试一下,看样子做出来应该很不错的。”

第二天燕氏花了七十个铜板扯了三尺绛红色的细布,母子二人在屋子里琢磨了半天,终于做出来了一件带袖的斗蓬,格式十分新颖别致,袖口、领口和外沿镶着一圈白边儿,领口、袖口上还缀着几个可爱的白色小绒球儿。

燕氏端详了半晌已经缝制完的斗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快将月娘唤回来试试。”

萧俊立刻跑了出去将在外边玩耍的月娘拉了回来,月娘脸蛋儿红扑扑的,一蹦一跳的跑进燕氏的屋子欢声道:“哥哥说有新衣裳穿了,月娘好欢喜,是母亲手中拿着的那件吗?”

燕氏眉间含着笑意,将月娘拉过来,将斗蓬套了上去,这斗蓬松松大大的罩在月娘身上,将月娘衬托得十分的娇嫩可爱,燕氏抿着嘴笑道:“好一个粉装玉琢的小美人儿,我家儿子将来有福了。”

月娘也十分喜爱自己的新衣服,左转转,右转转,片刻之后便跑出去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去了。

萧俊随即跟了出去,只见街巷之上,月娘第一次成为了小女孩儿们的中心,一堆女孩儿围着月娘用艳羡的眼神儿夸赞着她的新衣服,月娘的脸上则洋溢着欢快而自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