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摇摇头,将目光与神思自烛光里收回,任满怀苦涩肆无忌惮的散落一室。一声怅惘的叹息后,眼泪慢慢流下来……

窦氏,京兆平陵人,父亲窦毅北周时为上柱国,隋朝任定州总管、封神武公,母亲则是北周武帝的姐姐襄阳长公主。

御书房是任何人,未经征召都不得入内的,即使被朝野奉为二圣的皇后独孤。现在,却居然有人胆敢,在他入睡之际擅入禁地,简直万死莫赎!

他不能有任何声音出,他心里所想却被知晓的透彻——被他和疯魔恶鬼们所在的,这棵巨树知晓个透彻。

“说起血液,这毫无攻击力的桃红,可实在是一绝。无怪乎天人白族们皆水姓,正应了大头老子的,上善若水柔能克刚论。想想看,何等之无情,而臻于大道的水晶紫苍天,却还是拜倒在其爱之契约下。又就只为这春心一动,抛掷一切。当然,也就更不要提我们这些,全部加起来犹不敌水晶紫十指之稍动的,小冰蓝们了。”

这是要画给,他心爱的儿子无忌的——无忌,长孙无忌,年方四岁,长孙晟第四子,却也是他生命中,唯一承认并疼爱至深的孩子。

兄弟之间相隔明明极近,却又遥远的分离成,两个全然不同的天地。那悠悠的,却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啊,已然是预示了长孙晟对人类,对情爱最深沉的失望。

远远,他看到是七色的锦霞,绮艳美丽的如同幻境。身为医者的敏锐,却让他在这极远地方,便感知了美丽之后的危机。

长孙晟笑,是茫然,是了悟,终于也尽了杯中酒,然后长身而起,久久目注微笑如仪的宇文无双,说:“好。”

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毁去那天幕,结局却是永恒的石沉大海,毫无回响。这力量的对比中,她微渺可笑的,让人连笑也懒。

所以,他必须好好想想,究竟是不够忠诚,但其实总算老实,而且好控制的都兰比较好?还是绝对忠诚,但从来不是忠于自己的染干,比较好?或者,更清楚的说,就算他于私心里压下万般不满,承认在突厥的天地上,真正的天和神是长孙晟,而不是他杨坚。但长孙晟之于他杨坚,或退一万步说,长孙晟之于大隋朝,又究竟是否安全?是否,可以信任?

杨广被逗的畅然大笑,在桌边向她举杯:“我说爱妃,是见到你的夫君,而太过兴奋了吗?”

每一个人都确定,那是长孙晟,因为长孙晟身上有着,世人永远也不曾有的种种特质。每一个人都无法确定,那是长孙晟,因为长孙晟身上,那深入骨髓的岑寂孤漠、和神秘,在这一刻皆已不见——他笑起来的时候,竟也是如他的兄长般,飘逸而温暖。

长孙炽失笑:“是的,当然不。”他看向一侧丛丛的菊,口中所言,却是佛家传说里的优昙花:“汉明永平年间,天竺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初入中原,普法白马寺,曾讲述一个神话。

他清楚明白记得,长孙晟所言,那位前朝公主已堕落魔途的事实。那么,这样的一个成了魔的,美丽无双的女人,那外在无远弗界的魅力,和内在无所不用极其的心思与能力,怎么可能会,妙名其妙就失宠于,如今的都兰可汗?!

当然,复苏的模样煞是混乱。有一帮起脱生命与世俗的清谈玄学,成就他们先圣明哲之外,虚无渐近不知所谓的魏晋风度。还有数桩代表绝对良善的释家思潮,被各色阶层们深深信仰,使佛教一天比一天兴盛,至于泛滥成灾。再加上多少遗漏的戾气,和我们魔族灵魂的入世为人,各色新鲜古怪信仰层出不穷。这个便世界交织在在生机与绝望,善良与邪恶的两极,在一类确然飞升了灵魂的同时,另一类人也难免迷失,至尔扭曲了灵魂。

我的父亲跟我之间相连的血脉,并不能给我们相互关爱的天性。他看着我的眼光那样疏离而陌生,甚至,对我眼中的期待和失望,还会觉得困扰和不耐。我,以及我的弟弟们恒安、季安,都曾因父亲对我们的疏冷,而伏在母亲怀中放声哭泣。那时,温柔而慈爱的母亲,总会将我们深深拥抱,并轻声细语的给予抚慰。

就是他了——那个让目空一切如杨广认输,必须承认人类的力量与价值的人;那个以自身的存在,反证了杨广力量主宰一切的观点,避免她和那些对残酷现实绝望,而堕落冷寂的力量追寻的人!

看她在似懂非懂之中,已惨白的俏脸,于是转了话题,殊无安慰人心之效的话题:“对了,你那位先祖最后,应该是没能去成极乐喔。因为他亲册的河南王侯景,正是我魔族的一大经典。他到你们大梁一年混的差不多后,就开始了于江南之中的各种杀人,你们大梁也就以‘候景之乱’,很是有名的轰轰烈烈乱了一把。

他们之间并没有言语,但她就是知道,他们正在很流畅的交谈,以一种她或世人们,都不曾知晓的方式,在交谈。

勉力回过神,收不回的眸光里,只见他已站起,对着独孤皇后温然却灿烂的笑:“母后的眼光,自然永远都是最好的,等她长大,孩儿甘之如饴。只是,要劳累母后太多,孩儿心中既是感激,又觉不安。”

女人!想到女人的时候,独孤皇后也终于想到了,她可以给爱子的赏赐,那是不需要任何灵感就可以,以直觉想到的,最贵重赏赐。

城池皆可得,

同殿的晋王殿下,于是阳光灿烂的笑了,他笑的那样灿烂而真切,连长孙晟也为之晃了一晃眼:“终究,你对人世还有所牵挂的,还没到死寂,不是吗?”

那个阴影,那个紫色的、不可付度的、曾被他深深的辜负过,且愈加神秘清冷的身影,叫他极度的不安。他极度的不安,可是他没有一毫丝,除去他的理由,及,把握——全然不论那些大草原上,以狼为图腾的可怕突厥族。长孙晟自己,便是魔族的至强者,他身后,更有一个同样深不可测,并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兄长。以及,一个在朝野上下具绝对影响力到,即使他全力暗中打压,亦不能动其之巍然一毫丝的,百年巨族。

面对被主子,不露声色压制住的长孙一族,所有朝臣们选择单纯的无知模样,不会有人来为之报不平,甚至心下很是感同身受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