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却也毕竟不曾,向她表白自己其实知道的,更多。闭上眼,止住莫名的泪,也遮住所有心情,她说:“谢谢,有桃红血液的祝福,我和他一定会幸福,很幸福。”

或者,年纪并不算得太大,但关于一切世事,却已有太足够的明了。所以,她确定自己是真真切切的,以一个女人的心爱着杨广,就像她同时无比的确定,杨广的心中从没有自己。

“前尘种种已成空,如梦即是梦。”她笑,温雅的容颜上明眸美如梦幻:“天人守护人间的故事已然杳远,天下太大,而我心力微薄。所以这一生,我为他而来,只为他而来。”

无从得知了。

尔后,苍天既死,某张姓狂人头戴黄巾,便以为黄天当立,创了所谓太平道后揭竿而起,结果么,你知道的——卅十又七年而已,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初初陪葬苍天而去,是五千万生民的性命。而那仅仅只是一个序幕,因为,短暂生息后,随之而来,冰蓝们的第一次全面复苏与活动开始了。因八王之乱起,以永嘉为烙引,所谓五胡乱华,中原沦陷,江山6沉,最初的天之子民们,濒临了最后的绝灭。

只有眼前这个以前从未见过,并直到现在也无任何交谈,更站离她很远的人,不带任何目的,不以任何缘故,却对她笑出了最纯粹的慈爱,给予了最无私的怜惜和赞叹。

她怔了怔,随即脸上绽开无限粲然的笑,禁不住欢乐的,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想起来问他,那个人或那些人是谁,又在哪里的时候,却现他早已不在了。

“你也信佛吧?”他忽然转了话题也似:“你们萧家可谓世代信佛,世代信佛又般般不同,实可称一绝。先,说你们那位创出大梁的高祖吧。他信佛信的那个虔诚呀,真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是一袭月光的白,不复人们认知里的阳光灿烂,但冷然凉淡的身姿,深深嵌入融融月色里,正仿佛一恒古的诗——他在十余丈窗外楼阁之上,正面向着她,笑。

红颜可以很美,但无需并论于祸水——比如子夫,原为汉武帝姐平阳公主府歌女,以一舞使武帝倾心,终却不失一代贤后。

还有什么呢?

并且,她脱出了,女子身为男人附属品的藩篱,理所当然的,拥有着无限权力——在一声声红颜祸水的质疑里,始终如一的稳固而切实,她握掌那个族群的权力最中心,理所当然的干预着朝政,甚至直接调兵遣将。就在漫不经心般的一颦一笑中,她风姿楚楚的,左右了整个大草原,甚至是全部天下。

长安城里,围绕阿波的处置一事,隋廷朝臣众议纷坛,莫衷一是,或说囚禁,或说枭,或说显戳以示百姓。

她用反问句,因为她有着百分百的把握——而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当然,朝臣们瞠目结舌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因为英明的圣上,显然很不喜欢他的那些瞠目。

她的笑靥如斯之明媚而灿烂,像是已脱了红尘俗世,让看见的人们,在一刹那间错觉了,和风煦日中,春回大地的无限生机与美丽。如此那般圣洁且无害的模样,就仿佛是拥有着,叫人飞升的力量。

他很愤怒,但是没有人和地方,给他愤怒的机会。郁积于心,沙钵略可汗开始变的暴躁。暴躁的大可汗,当然越来越是叫突厥人觉得,不够威严,不够可靠。恰恰好,老天又在这当口,跟着凑了一把热闹——那一年,突厥的灾荒,又忽然间恰巧的很严重。

“战争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好,有劳长孙大人挂心了。”可贺敦答应着,披回貂巾狐裘,走至门口,忽又回嫣然一笑:“长孙大人,夜深风寒您也早些歇息。突厥人既已在您手心之中,让他们冰消瓦解什么的,也不过是迟迟早早而已。晚安,就不扰您的大计了。”

那种坚决,是包括杨坚在内,所有天下人都不可更改,而只能屈从的绝对意志。于是,闭上双眼,杨坚遮住其中因挫败而起的恼色,至乎恨意。点点头,吐出三个字,斩钉且截铁:“朕,保证!”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个本没有太多人世情感,与牵涉的人啊,会不会,他就那样,拜倒在那个绝代无双、倾城倾国的美人儿膝下了呢?那确乎,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美人呐!

那一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我诛杀权臣宇文护一家,即之交还兵权,将事实改写做,为武帝从其王叔手中夺回旁落大权——交回的兵权,是放弃了长孙一族,这永远不会再来的机遇,也是彻底放下了那些国仇家恨,而确定了自己臣子身份,确定天下至重的真义。

清清楚楚,所有人看到了:那金色的光点,穿过一只仿佛停滞空中,不能稍动的巨雕咽喉,激起雨幕般的血雾后,稍稍改变方向,却毫不停顿的继续飞行,又准确的从另一只,同样仿佛停滞空中,不能稍动的巨雕咽喉穿过,洒下另一篷血色的雨幕。

那次规模盛大的冬猎,进行在都斤山北。几乎是生长在马背上的突厥族,自然是威风畅快的,让南人大大长了见识。而南人们虽自信是周廷中最优秀的,并已竭尽了自己的能力,却仍只是,充当了提供突厥人哄笑机会的,和平使者。这些和平使者,甚至包括了护亲团正使,汝南郡公上大将军宇文神庆。

即之,她委巍然昏迷在夜幕深沉的,草原边缘。

只是,她却装做全然无知,又无忧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不能说,无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