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额娘方才笑道:“这脑子还能转过来,看来应该好了。”

冉悠板起脸来:“你们光顾着自己受不了,有没有想到过红儿现在自己一个人该有多难过。你们都不理她,她就不光是身上疼了,连心也要疼了。”说完,一把抢过尚容的糖葫芦,作势要扔到地上。

不过雅慧对这事儿有点不以为然,她告诉若水,自己亲眼看到那天老太太趁他们走了,塞给红儿几个红豆馅儿的粘面团子,这也罢了,就前儿个,老太太到她家扯了一大块蓝布,她亲眼看到老太太手里提了一大堆的糖人、糖葫芦、五香豆之类的,看到她,连理都没理。若水笑话她心思太重了,说如果今儿个到了老太太家,她肯定得拿出来给大家吃。她不拿出来,红儿也肯定会拿的。雅慧不信,两人打赌,冉悠不在,于是找来尚容、凌远做中人,几人一起去找红儿。

隔了两天,若水就闲不住了,偷偷溜到雅慧家去串门,正看到梅姨进了那间新改的小客房,那堵墙上已经打好了门窗,而且貌似已经租出去了。若水扒着窗户偷偷往客房里看,那租客是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伏案写着什么,梅姨端杯水,站在旁边看着。若水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好玩儿的,就跑进屋去找雅慧,没想到雅慧伤了腿,没法下地,俩人只能玩些过家家之类的。若水在旁边陪了几天,把父母孩子兄弟姐妹全部角色扮演了一遍,又把做饭逛街吃喝拉撒全部模拟了一遍,最后俩人都对这过家家到了一玩就想吐的地步,若水就跟雅慧讲在后山的故事,看雅慧一脸畅往的样子,若水突然有点悔不当初。

“得了吧,还不好意思呢,老板一走,那萨其马就抓到手里了。”额娘笑着白了阿玛一眼。

阿玛笑道:“当时还真有点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不过捞起书来,就看到那书上罩着的竟是你包的绣花封面,就觉得能做出这种绣活的女子定是心灵手巧。于是好人做到底,帮你把书一起烤干算了。结果这一翻书看到书里你做的批注,真感叹逢到了知音。”

阿玛点头道:“难怪!这孔学士之前还曾经在御前讲经呢,今日能见到他的亲笔题诗,也算是咱们的福气。”

看到若水进来,额娘摸着她的头道:“跑了这么久,怎么样,看傻眼了吧。我这第一次来你梅姨家,光那八只玉笔洗中的雨花石,就足足让我看了一下午,这不同的位置竟能看出全然不同的图案,更不要说那书房和小花园了,自此再说起灵心巧慧,我是从心眼里甘拜下风了。”

小院布局跟若水家完全不同,从东侧大门进入之后,右边正北三间正房,左边挨着门一间厨房,南侧挨墙种了一排竹子,而大门正对的西侧则是一条自北向南的长廊,沿着长廊砌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鱼池,鱼池里养着几尾金鱼,摆着些小水车之类,在鱼池旁边还摆着八只玉笔洗,这几只笔洗形态各异,有做成荷叶样的,上面刻一只跃跃欲试的青蛙的,有做成一整串葡萄的样子,里面刻着几只奔向一串串葡萄的松鼠,连表情似乎都一清二楚……,每个笔洗都雕琢的生动活泼、玲珑有加,梅姨看若水对这笔洗极有兴趣,就在旁边为她讲解,告诉她这个叫青蛙卧荷、那个叫松鼠葡萄,还有秋蟾桐叶等等等等,看的若水心痒难耐,直想拿起来挨个把玩把玩。梅姨摸着若水的小脑袋,笑道:“我对这书画实在有些不开窍,这么好的笔洗,只能拿来养石了,不过也只有这玉的高洁、天上降下的无根雨露、才配得起这凝天地之灵气的石中之花。说来,我还得感谢他,当年没有带走我最爱的这八只玉笔洗。”

全家的笑声不断,门外远处府衙方向也燃起了烟火,那漫天绽放的烟花流光溢彩、灿烂夺目。

若水、尚容、张妈四人都听得直咋舌,阿玛更是心疼的握住额娘的手,原来自己的妻子为了备这年礼,竟然费了如此多的心思,不禁开口道:“那是我自家弟弟,明年可不要这么费心了。把你累坏了,两个孩子也该怪我了。”

“张妈!”额娘打断张妈的话,“去热热米粥吧,若水该起了!”

这时阿玛跟额娘才长舒一口气,阿玛胳膊肘碰碰额娘说:“没准是哪天我念书的时候,被这丫头听到了。”

第二天一早,尚容若水就被额娘摇了起来,张妈给二人换上新衣,又张罗着一家子吃完早饭,接着阿玛额娘就领着他们到了前院。接着家里就开始66续续的来人了,最先到的正是昨天阿玛额娘提到的梅姐,高挑的个儿,细细的眉眼,透出一股江南女子的灵秀之气,笑起来像极了这江宁的雨花石,温润柔和。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煞是可爱。一看到她,阿玛额娘就迎了上去,“梅姐!吆,雅慧也来啦!都两岁多了吧!尚容若水啊,喊梅姨。”

“对对,你看我,我今儿个想了一天了,想了好些个名字,总觉得不妥。”额娘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给阿玛倒了杯茶,正看到刚才阿玛看的书,“这不是《饮水词》嘛,说起来,这里面‘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句,我觉得最好。咱们女儿就叫若初,如何?”

正想着,那个他挥着把木头宝剑冲了进来,跑到她的摇篮旁,嘴里嗯嗯啊啊的喊着:“妹妹,宝剑,一起玩,一起玩。”

崇恩:女主大伯父,康熙3年生人,现官居五品,有点妻管严,但是为人极孝顺,胡尔佳氏所言,无不听从。

冉悠家--

突然若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尚容道:“你!就是你!别四处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尚容“嘿嘿”两声,躲到凌远身后笑道:“凌远带我来过一次,我也被惊住了,也想给你个惊喜嘛!”

若水白了他一眼:“看在这里景色这么美的份儿上,就饶你这次。”说着低头看了石桌,竟现石桌上刻着一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天哪!这竟是唐伯虎的真迹!一个声音在若水脑中响起,若水呆住了。不会吧?!难道说,这里的一切,竟是唐寅唐伯虎亲手布置的。若水不可思议的看向四周。

冉悠看着若水那惊讶的样子,笑道:“你不会以为这儿是唐伯虎建的吧?”看若水傻傻的点着头,冉悠又笑道:“傻丫头!这石桌是从桃花坞搬来的!本来只是块大石头,竟然被后人改成了石桌,真是暴殄天物了!我想,若真是唐伯虎所建,这儿应该不会有这凉亭吧,也不会有那石桥,反而是原汁原味、天然自在才好。”

若水也不由得笑了,自己确实有些傻的可爱,只是……,若水抬头问道:“冉悠,你怎么知道这石桌不是一直在这儿,而是别人搬来的呢?”

冉悠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的笑笑道:“没什么,我也只是听说的,不必在意。”说完转身走了。

雅慧拉拉若水道:“你真傻啦!以前冉悠家就是在苏州桃花坞,想来是那里人的传说吧。”

若水挠挠头:“既然是家乡之事,我一提,她怎么好像不高兴了呢?”

雅慧又敲了她一下,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听额娘说,冉悠凌远现在的爹娘不是她们亲爹娘。她们小时候跟一个经常去他们家的叔叔一起出去玩,结果那人居然是个人牙子,他看他们长得可爱,想把他们调教一下,弄出去卖个好价钱。冉悠拼命想办法,过了两年才好不容易找准机会,带着弟弟逃了出去。可跑回去一看,爹死了,娘不见了,整个家也破败了。最后没法儿,只能来江宁府投奔他们的叔叔婶婶,也正好他们叔叔婶婶一直没有孩子,就直接认作亲儿女了。你说,这事儿搁到你身上,你还愿意想起家乡之事吗?更何况,这些事说不定就是她娘跟她讲的呢!”

若水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岂不正触痛了冉悠的心事,不由得暗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