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几天功夫的朝夕相对,杨渔之怎么变的越来越不讨厌。好吧,当初她也说过,他是个好人,虽然这好人给她带来如此多苦头吃,带来如此多烦恼,但好人总是讨喜的,不怪她立场不坚定。而且,这好人卡都了,俩人肯定不会生什么了。江嵋摊手耸肩。

可是眼下这二娘……徐贵琢磨不透,巧榴也琢磨不透。

许贵看他早上青着眼圈说要走,晚上又回来,吓了一跳,以为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结果杨渔之只是摇头,放下行李就出去了,看行程是去了二娘院子。这会儿回来,拿块布捂着鼻子,放下一看,全是血,一颗心肝都飞出来,难道是那个不知轻重的二娘打的?

江嵋端着勺子,脸上阴晴不定。

这消息还是去厨房拿东西的小环打听出来的。小环昨晚上说错了话,今天杨渔之就走了,有些害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天都没精打采的。巧榴和她们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她心里想法,宽慰了几句。小环吐着舌头说:“巧榴姐姐!可是我看官人昨晚上看二娘的时候,脸上都红了,心里不像是没二娘的位子。二娘从怀上惜惜以后,人越来越好,下回官人再来,我生个方儿,叫官人多留下了,补补我这回的错处。”

看江嵋不愿意,巧榴也猜不出来她心思。要是说江嵋是吃醋,她不相信,可是怎么就这么不开心呢。

看杨渔之站起身,巧榴一颗心又吊起来,杨渔之却穿上外面披风,往外走去,朝着许贵交代:“回主屋吧。”

江嵋刚才水汪汪的眼神甩过来,杨渔之心里咯噔一下,身上莫名其妙燥热起来。他在开封府做官,同僚们一并去瓦当坊间饮酒,歌乐女子不少见到,却从来没人有这样的眼神。简直是个*的妖女,她眼里没泪的时候,竟然这样憨媚入骨?还是仅仅因为她醉了?还有那句去床上守岁,就是再泼辣无端的女子,也不敢在人前说,可不是*裸的勾引么。杨渔之瞪了眼许贵,许贵缩着袖子,一副没听见的尴尬姿态。

门口站着的,是杨渔之,靴子头上海沾了不少雪。她们屋里只清出来路上的雪,一到晚上,院子里的雪还会往路上刮,早起需要再扫。杨渔之刚才看了路上的薄雪,其实有些生气,但是一晃眼,就见院子里一颗树底下,立了一圈雪人,四个大的,两个小的,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脖子上还围着汗巾子,手拉手站做一堆,那股气也消了。

转眼到了除夕夜,江嵋她们提前告诉大厨房,不用给她们做年夜饭,只拿了许多鸡鸭鱼肉和菜回去,院门一栓,自成一个小天地。两个孩子被放在小床里,也摆在江嵋身边陪她,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坐着巧榴和小环小月。

屋里只剩下江嵋和孙潮安、许贵三人。孙潮安站在许贵身后,刚才为了避免真的受了江嵋一礼,往后退了一步,许贵看不到他神色,江嵋却看的一清二楚,孙潮安脸上,明明闪着一股戾气,看向自己的眼神,闪着凶光。江嵋虽然心里害怕,可脸上还是勉力维系着平静,怕给许贵看出来端倪。

打头的仆妇一听见下雪,赶紧跪着蹭到巧榴跟前,扯住她裤管就哭嚎着:“这位菩萨一样的小娘子,二娘怎么说的。”

“二娘!我们知道错了。”

三个仆妇炸了窝一样。巧榴早就一肚子窝火,上来对着那个肥胖仆妇屁股上的肥肉砸过去,胖女人嗷的大叫了一声,顺势坐倒地上,扯着嗓子嚎叫杀人了。其余两个不如她性子泼辣,一个挨了一棍子,也滚倒在地蹬着腿喊叫,另一个干脆自己倒下去,一下子满屋里呼天抢地的,隔得老远都知道出事儿了。

其实这本册子许贵已经对好账目,杨渔之留他下来,就是管家用的。只是大娘的财产,早就交代过留给杨书汝,眼下杨书汝在江嵋膝下,也要过过江嵋的眼睛才对。

江嵋怀里面抱着江惜,旁边肖婆婆抱着杨书汝,一起跪拜下去。等江嵋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泪,眼睛红的兔子一样,拿手绢擦擦,泪珠子更是扑扑瑟瑟的,断线珍珠一样往下落。她只是哭,不说话,看着悲痛极了,其实流那么多泪,是因为眼睛给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