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说话间又往妙儿逼去、不依不饶的要把她从尤氏身后拽出来,一副绝不容许妙儿亵渎触犯他身为父亲的威严的模样。尤氏既要护着妙儿、又要躲开张光,一时有些力不从心、有几次妙儿差一点就被张光给揪住了……

尤氏不再撒泼叫骂、改而说起了这些深沉的话语,反倒叫张光有些手足无措,只见他沉默了片刻后、竟说了句荒唐话来安抚尤氏:“好了,一个女人而已,你犯不着如此在意。我最多也就把她收了当妾室,你还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没人能越得过你!”

张光那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尤氏心里那根早就摇摇欲断的情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于是后来尤氏悄悄的打听了张光的家世,随后便羞答答的向家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再接着尤家便遣了人去打探了张家有没有结亲的意思。正好张老爷子对尤氏这个媳妇儿各个方面都还算是满意,而张光一向孝顺、什么事都听张老爷子的……

三是因这几日尤氏为妙儿定亲一事,前前后后操了不少心、且一连几日都没能睡个安稳觉。尤氏这般过度的操心,再加上前头那两个缘由,身体才会承受不住、最终垮了下来。而这一垮,就让尤氏真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而妙儿最亲的兄长正为了她而长跪不起,她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说话间尤氏已经和王氏肩并肩的往张老爷子住的屋子走去,而妙儿心里担心两个哥哥,于是便揪着刘婶的衣摆示意要跟着尤氏,刘婶只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抱起妙儿快步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禾花去寻两个蒲团拿到堂屋。

张老爷子沉着一张脸听尤氏把事情的经过说完,随后冲马氏问道:“你大嫂说的可是真的?现下那块玉佩是不是在你那儿?”

马氏听了张老爷子的话后一面在心里暗暗得意,一面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假惺惺的劝道:“爹说的没错,那许三郎的病定是过段时日就会好转!大嫂你要是再犹豫,这门好亲事可就轮不到妙儿了!我看大嫂你还是赶紧应了爹的话,抓紧时间筹备定亲的事宜才是正理儿……”

尤氏听了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后和刘婶继续追着马氏满屋子跑、下手也是一点都没留情。于是马氏很快就被打得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让躺在大床上的妙儿见了差一点忍不住拍手叫好,更是恨不得自个儿也拿把扫帚狠狠的打马氏一顿,让马氏以后再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尤氏心里对马氏只剩下厌恶和气愤,因此虽然没直接同马氏撕破脸,但语气却有些冷淡:“三弟妹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许三郎病成那样,李氏应该把心思都放在替他寻医治病上才对,怎地还有心思替他挑媳妇儿?这人都病得卧床不起了,媳妇儿娶回去能有什么用?!”尤氏虽然已经对李氏没了好感,但还是对她的举动感到十分不解,忍不住问了刘婶一句。

妙儿的要求、张大郎总是有求必应,不过他虽然笑眯眯的牵了妙儿的手、任凭她把自己往隐蔽的树丛里拉,却是难改面对弟妹就会变得十分唠叨的性子,明明只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大孩子,却像个老头子般、语重心长的训起妙儿来:“妙儿你又自个儿偷溜出来玩了?怎么不让巧娘姐姐带你出来呢?你自个儿一人跑出来,要是磕了、碰了或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刘婶到底年长些,对嫁女娶妻这些事儿比较有经验,因此她很快就寻了话儿来宽尤氏的心:“夫人也不要老是钻这个牛角尖,应该想想要是你早早的替四娘定了亲,可之后却突然有了更好、更合适的人家,那时夫人岂不是要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弄清楚马氏的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后,尤氏总算是明白这几日马氏为何对她那般热情了,敢情马氏热情的和她拉家常、套近乎,是想要利用她的宝贝妙儿啊!

只凭马氏几句吹嘘自家侄女的话,李夫人就动了把妙儿娶回去当儿媳妇儿的心思,且还直接让马氏回来探探尤氏的口风……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太过突然,尤其是许家,让人觉得做这个决定做得有些轻率。

于是妙儿马上如临大敌,赶紧翻了个身假装迷迷糊糊的被吵醒了。而尤氏一见妙儿被吵醒,马上像往常那样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妙儿赶忙趁机偷偷的瞄了眼尤氏的脸色,见尤氏似乎并不排斥马氏的提议,不但眉宇间有了淡淡的忧愁,眼底也多了几分思虑。

“事情没搁在你身上,眼下和江家闺女定亲的也不是你家大郎,你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话好听拣什么话来说了!”马氏阴阳怪气的顶了句,一副不相信尤氏会接受巧娘的样子。

马氏一点都没把尤氏的话听进去,死不悔改的争辩道:“什么帮人、救人?你这是害我们家三郎!你要真那么喜欢那个巧娘,怎么不把她娶回去给你家大郎当媳妇儿?”

马氏如此热心的举动让尤氏倍感疑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想这马氏今儿待她怎么比平常亲热?难不成是害妙儿受伤一事、终于让她感到愧疚,所以才会在她面前献殷勤?

原来张宗和张祖死后,王氏和杜氏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抑郁寡欢的躲在屋里抹眼泪,张老爷子看了觉得这不是个样子,于是今儿便让张耀夫妇劝了王氏和杜氏几句,让她们跟着尤氏去城里逛逛散散心,别老想着那些伤心事儿,免得没病也伤出病来。

那老牙郎为了做成生意,围着尤氏喋喋不休的念叨起来,具体意思可以概括为———这价钱已经很低了,短不了!

妙儿一听这话当下就囧得满头黑线———敢情这尤氏是想给她买个保镖啊!可这巧娘看着也不过比她大三、四岁,小身板看着也不是很结实、完完全全不属于微壮界的人……这样的保镖真能保护她?

“不碍事,你点的面一会儿端上来娘亲吃了便是,”尤氏说着便直接略过了妙儿的意思,径直对店小二说道:“再来一碗‘鲜笋泼肉面’。”

那禾花一向是个大嘴巴,且喜欢卖弄自己打探来的一些八卦和新鲜事儿,因此妙儿很快就从禾花嘴里得知,原来这些唱伎站街唱曲儿、相互为店铺打擂台,在北宋被称作“走街秀”或“路演”。

当然,刘婶等人说到这儿,自是义愤填膺的把小叔子这个、猪狗不如的下流胚子也给痛骂了一番,替广大妇女同胞出了一口恶气。

很快妙儿就现草市里卖的、大多是些村人自个儿捣鼓的物件儿———有席箔、葫芦瓢、土釜、竹篾、耙子,以及鸡、鸭、鹅并牛、狗等畜生,还有草鞋、草帽、鞋垫、络子,并一些粗劣的胭脂水粉、头油、香包等物事。

尤氏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替张耀觉得不值后,最终还是决定卖张耀一个面子:“三弟,大夫也说了妙儿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眼下你再送了这上好的膏药来,我想妙儿以后额头上也一定不会留下疤痕。既然妙儿不会有事,那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也不会和爹提起……你大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