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沄心里约莫猜出了几分,却不点破,眸光闪了闪,故意凑近安湘,笑道,“这里头有蹊跷啊。”

正说着,先前跑去叫安清的婆子忽然急匆匆地走过来,有些气喘吁吁,趴在卢氏耳边嘀咕了两声,卢氏面色忽然变了。

到时候败坏了名声,就算死了都洗不清。

锦心这才招呼雪翎跟上,抬步进了山门。

安清心高气傲,才和她在大觉寺闹翻了,不可能拉得下脸面亲自来请她。

“给了大爷”的话她咽了下去,抬眸小心地打量了下紫芝的面色,见她无常,方才放心。

她忙殷勤地恭维了崔老太君一句,“老太太明鉴,大姑娘心思不在我们府上,留也是留不住的。”

崔老太君虽然心疼外孙女儿,但她更看重安家。锦心乖顺还好,这府里还能容得下她。如今锦心如此大逆不道,崔老太君对她已经深深地失望了。

锦心冷冷一笑,回过头来叮嘱房氏,“蓝哥儿虽然已无性命之危,可要照料不当,照样落下病根。如今这才刚好,断乎不能用那些大补的东西,每日只需清粥小菜、醋盐萝卜丁儿就是,直等大好才可恢复饮食。”

“哎,媳妇这就留心。”有了崔老太君这话,卢氏就放心了。

说罢,扶着崔老太君扬长而去。

这对普通人来说还能忍受,对于一个发烧的幼儿,怎能受得了?

第二日起来,已是落了一夜的碎雨。

“嗯。”林珏扔了缰绳,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至晚时分,卢氏才随着崔老太君回府,锦心去给崔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见卢氏满脸笑容,甚是高兴。安清也在崔老太君屋里,见了她,不由横了她一眼,像是在挑衅。

他这个算盘打得不错,但是显然他低估了锦心。

这事儿要真的是粮铺掺假坑人,可就没了天理了。虽然卢氏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事儿她还真不敢确定是不是卢氏授意的。

这两个庶女就是墙头草,见安清对锦心发难,自然也不会闲着。何况,这两人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是也想分一杯羹的。

安清一招不成,又使出杀手锏来。

温鹤和冷烟已经跑近前来,把盐巴和酱递给锦心,两人还兀自兴奋地发抖,估计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偷东西吧?

林珏又愣了,这姑娘怎么这般与众不同,先前见他喝酒,骂他“想死也不挑个地儿”,这会子听说要吃鱼,不似别的姑娘忸怩作态奉劝一番佛门圣地不能杀生云云,却落落大方地答应下来,还说这才是正经事儿。

好说歹说把她哄睡了,锦心掩了门出了禅房,沿着小路往草丛里寻来。

林珏的眸子深邃如古井,看不出情绪来。

卢氏见她不看账本,也不甚在意,可听她要见见掌柜的,面色不由变了变,不过还是镇定自若地答应下来,“大姑娘是该见见这些大掌柜的,只是二掌柜的就免了吧?”

她听了卢氏的话不由翘唇讥笑,卢氏这个人,一如往日那般贪财,其实安家早就入不敷出了,安家从舅舅这一辈起,过的都是祖荫的日子,几个表哥表弟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偌大的家族,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榴花又去撕掳这头的崔老太君,“老太太,姑娘都知错了,您老就别哭了。您瞧瞧,姑娘身子才刚大好,这么一哭,怎么能受得住,到头来,您老岂不是又心疼?”

安言这是真气了,一股脑儿把自己窝在心里的火都给撒了出来。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安言就气恼攻心。守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她还好意思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话?

疆场上,刀剑无眼,他是拿命在搏斗。这个家族的辉煌,都是他的血汗换来的。

那太医倒也实诚,不敢逞强。

老太医闻听有人喊他,声音像是出谷黄莺般动听,不由回过头来看了看。

不行,今生的她,一定要把命运牢牢地攥在自己手心里。

此人少年得志,惊才绝艳,朗若明珠,更是精通兵法,武艺高深,乃是京中闺阁少女可望不可即的才俊之辈。

她絮絮叨叨地,罗锦心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试着拉了拉身上潮乎乎的衾被,却发觉身子虚得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丝儿力气都使不上。

卢氏见女儿这副样子,顿时明白她受人算计了。

只是这人会是谁呢?按说罗锦心事先并不知道她们母女设好的计啊?

母女两个都陷入沉思中……

寒鸦唱晚,倦鸟归林。

罗锦心和雪翎两个下得山来,天色已暗了下来。

夕阳挂在山边,发出暗淡的红芒,有些无精打采。

雪翎睃了一眼静悄悄的四周,有些害怕地往锦心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姑娘,怎么瞅着这四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啊?”

罗锦心心里也没有底,不过她还是拍着雪翎的肩安慰她,“不急,到了官道上会有马车的。”

主仆两个出门也没带多少银子,不过是雪翎荷包里装了几个小银角子,还打赏给了一个小尼姑一个。

要真的碰上过路进城的马车,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捎上她们?

顺着山间的泥路,主仆两个一步一捱地下了山,来到了官道上。

这儿离城还有二十多里路,要是靠走,还未进城,城门就关了。

这四下里也没多少人烟,她们两个年轻的女子,要真的露宿在外头,还真是麻烦了。

锦心也有些着急,只是怕雪翎害怕,她没有表露出来,只站在官道上前后看了看,还是没见行人的影子。

“往前走走吧,说不定就能碰到马车了。”她只得宽慰着雪翎,主仆两个只好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路边的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虫唧唧叫起来,越发给这静谧的夜色添了一丝孤寂。

晚风拂来,单薄的春裳已是难以抵挡夜晚的寒凉,锦心不由打了个寒颤。

雪翎似是察觉出来,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给她披上。锦心倒过意不去,同时弱质女子,雪翎比她还小呢。

“姑娘快穿上吧,您大病初愈,最禁不得冷……”雪翎见锦心要脱,忙按住她的手,揭了幕篱笑嘻嘻说着。

她反手把幕篱上的面纱给披在了身上,笑道,“天都黑了,戴这劳什子也没用了。”

锦心苦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无奈地笑道,“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

雪翎年纪小,不懂怎么安慰人,听了只是嘻嘻傻笑。

主仆两个正在无奈间,忽听前面不远处有马蹄杂沓的声音传来。雪翎喜得忙道,“姑娘,快听,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