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世子爷一向清心寡欲,京中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他从来都不正眼相看,竟然会看上罗姑娘?

这还了得?卢氏这是要把姑娘给架空了?

不多时,雪翎气喘吁吁地赶来,锦心让她上车里说。

等了一会子,崔老太君还未回来,锦心肚子有些饿,正打算找个小沙弥要些吃食,安清却来了。

“你……!”安清没有料到如今的罗锦心脾气竟然会这么硬,一点儿都不怕她不说,有时候还能噎得她张口结舌,干气。

这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一种罩着罗锦心的意思。

林珏见自己成功地惹怒了对面的少女,心里忽然觉得好玩极了,不由起了促狭之心,指着面前鱼竿上那尾活蹦乱跳的红鲤道,“姑娘上次为本世子剜肉疗伤,至今也未言谢。不如今儿趁便,本世子请姑娘吃鱼如何?”

这话又勾起了锦心前世那一幕的画面来,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旁边就是穿着铠甲长眠的林珏。

安清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从山下上来的林珏,他骑在一匹雪白得不掺一根杂毛的坐骑上,墨发高束,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御风而行。

“去吧,我也乏了。”崔老太君摆了摆手,卢氏退下去了。

罗锦心虽不忍白发如银的外祖母在她面前哭天抢地,可一想起前世那般凄凉的结局,她就愤懑不已。

“何况那恒王世子乃是外男,他病了,自有太医来医治,哪有你一个姑娘家闯进去的道理?你倒好,不仅闯了男客的席面,还指手画脚说太医的不是,甚至亲手替一个着上身的男人剜肉疗伤!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妹妹还知道有我这个表哥?”安言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来,听上去跟怨妇似的。

安言只觉得好像有一副出自丹青大家的仕女画被泼了墨一样,上前就去拉罗锦心,“罗妹妹,咱们快出去吧,仔细地上的东西污了你的绣鞋。”

这话一落,恒王妃的身子就抖了抖,儿子这就要被剔骨剜肉了吗?

这话什么意思?

一想到前世里那冰冷的棺材,身边披着铠甲却了无生息的林珏,罗锦心没来由地就心慌起来。

哼,想辖治她,也得看看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罗锦心了。

她啧啧称赞着,没等崔老太君说话,就紧着从腕子上褪下一枚通体幽碧的镯子来,不由分说就往罗锦心腕子上套,“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来,没备什么礼,这个权当姐儿的小玩意儿了。”

头顶依然是绣花卉草虫的帐子,自己依然躺在那张黄梨木的千工拔步床上。床前跪坐着一个丫头,穿着紫色掐牙背心,挽着双丫髻。

欺负她是个没爹娘的孩子吗?

见林珏不解,恒王妃笑着给他解释了。

林珏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情不自禁地就想起锦心给自己剜肉疗伤的那一幕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顺着恒王妃的话道,“娘做得对!”

恒王妃见儿子夸赞自己,不由更加高兴,“珏儿,娘还愿的同时又许了一愿……”

怎么还有愿?

林珏抬眸看着自己的母亲,哭笑不得。这妇人都信这些神佛的东西,管用吗?

恒王妃却不理会儿子,径自说下去,“就是你的亲事!你眼看着要弱冠了,等成了亲就该继承你父亲的王位了。看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着急,娘真是操碎了心。这不,神天菩萨显灵了,娘的愿刚许,就给咱们家送来一个好媳妇……”

“好媳妇?”林珏实在是忍不住了,打断了恒王妃的絮絮叨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来的媳妇?

“啊,说来你也是知道这位小姐的,就是安府二房的嫡小姐!”

恒王妃兴兴头头地笑着,继续说着安清,“人家那真是才貌俱全,大家风范,哪里像那些野路子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勾搭外男?”

林珏的眉头紧蹙了下,不知道他母亲说的那“野路子的姑娘”指的是谁。

安清他见过,就是在河边大惊小怪斥责罗锦心给他烤鱼的那个,论起相貌来,倒是不差。

只是尖酸刻薄的样子,让他心烦。

恒王妃正在兴头上,林珏也就压着性子听下去。直到她说完,林珏才冷冷清清地开口了,“娘说的这位姑娘,儿子见过的。”

恒王妃瞪大了眼,“我儿见过安姑娘?”

“是……”林珏没有说自己吃鱼的时候见过,只含糊地点点头,“娘说她才貌俱全,儿子瞧上去容貌还可以,至于才,儿子不敢恭维!”

“哟,你这混小子,才见过人家姑娘一面,知道什么?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娘方才那样说,指的是人家女红针线样样精通。这不,今儿在大觉寺,娘看她绣的一条帕子,就喜欢上了。”

恒王妃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袖内掏出一条“喜鹊登枝”的绢帕来,递给林珏看。

那是一条雪白的丝绢帕子,上头绣着花鸟,林珏对这个不感兴趣,淡淡地瞥了一眼,岔开了话题,“娘说起我受伤的事儿,光顾着还愿,忘了感谢救我的人了。”

他倒是想听听母亲对锦心的印象如何,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喜欢上安清那样的女子的。

“珏儿,你不会是想让娘去感谢罗家那姑娘吧?”恒王妃挑高了眉梢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一个姑娘家,就那么不顾脸面地闯入男客席面上,成何体统?你要娘谢她,还不如要了娘的老命!”

恒王妃冷哼了几声,不快地扭过身子,“‘知儿莫若母’,珏儿,莫以为娘看不出你的心思,你是喜欢上人家了是不是?”

她盯着林珏的双眼,紧紧地问着。

林珏倒没料到自己的心思这么明显,不过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索性爽快地一笑,“娘倒是火眼金睛!”

“哼,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尾巴上哪儿翘,娘能不知道?”恒王妃剜了儿子一指头,一脸的慈爱,只是话锋却是一转,“罗姑娘容貌倒是一等,只是她克父克母,乃是不详之人,我儿要是纳了她做妾倒还使得,我们这样人家,我儿又是这样人品,做正妻,万万不可!”

林珏先还笑着听了,及至听到后头,脸色忽然大变,扔下美人槌,拔脚就走,“娘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儿子还有事要处置!”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恒王妃望着自己儿子高大挺拔的背影喊起来,可林珏就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