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任婉云也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沈妙越来越刺儿头,从前她说什么沈妙就信什么,好哄的很。可今日已经频频出错,若是不早将沈妙给解决了,日后沈府只怕更有让人头疼的存在。

“姑娘,果真要去那卧龙寺?”白露迟疑的问。

谷雨下车后,惊蛰掀开马车帘往外瞧,目光在经过一处时“咦”了一声。沈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马车停着的桂花坊旁边,是个当铺,此刻围着不少人,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不过听闻谢家两兄弟受了重伤,临安候却并未追究谢小候爷的过错,虽是请了大夫让两兄弟养伤,实则算是禁足。”冯安宁感叹道:“看来那临安候偏爱嫡子,果真是事实。”

“娘,现在还太早了,”任婉云笑着道:“小五还小,不着急,这样定下来难免也会被人说道。先让他们两人相处一下,待到两情相悦,小五自己也愿意,咱们再提亲事,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说是咱们逼得小五了。”

沈玥面上闪过一丝喜意,沈清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那当然了,五妹妹肯定会得到一个十分‘尊贵’的郎君的。”说罢,捂着嘴吃吃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了然的目光看沈妙。

谢长朝和谢长武被谢景行的一番话气的几欲吐血。谢景行的动作看起来轻飘飘的,实则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负伤有多重。可周围的人却全然没有同情谢家兄弟,只因为方才谢长武和谢长朝可是使用了偷袭的卑鄙手段。在校验场上,最重要的便是公平公正,谢家两兄弟的举动,不仅让场下观众看轻,台上的校验官也是不齿。今日过后,他们二人先前积累的好名声,便要烟消云散了。

有较量才会分得出高下,早在打斗的过程中,孰高孰低,孰优孰劣,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谢家两兄弟在谢景行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全场众人似乎都已经听出来了谢家几兄弟的不和。要知道临安侯府的那点事儿整个明齐大约都传开了。一直以来对于这兄弟几人的关系众人都是猜测各异,而谢景行对临安侯府一直秉持淡漠的态度,甚至不屑于两个庶弟交谈,这样冷淡下去,似乎也没起过什么波澜。

沈妙将场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大约这些人都觉得,谢景行此刻上来挑战自己的两位弟弟不过是心血来潮,贵公子脾气上来吧。不过……沈妙微微一笑,谢景行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既然已经上了这校验场上的台,就断没有让自己两个庶弟全身而退的可能。谢景行和她的不同之处在于,她虽然表面上行事狂妄,却还是有个章法的,知道要徐徐图之,方能到达自己的目的。

那些公主皇子明了一种新玩法,便是如今日校验场上蔡霖立下的这样规矩。换着人来顶草果子。那些秦国皇室在她顶着靶子的时候,故意射乱她的头,射烂她的衣裳,甚至“偶尔”不小心射伤她的手臂脖子之类的。而她只能咬牙忍受。

“怕什么,你没瞧见刚才五姐儿的出手?”陈若秋笑道:“她分明就是会拉弓的,只是故意给蔡家小子下脸子罢了,这是在故意报复呢。不过她也应当知道分寸厉害,否则就不只是擦伤脸颊那么简单了。”陈若秋叹息一声:“总归人也是得罪了,既然如此,就顺其自然吧,五姐儿若是真的下手狠了,只怕日后也要担一个凶残狠毒的名声。”

沈玥看着台上的沈妙,无端的心都揪紧了。她小声的问陈若秋:“娘,她会射伤蔡公子么?”

她怎么敢!

然而即便是箭矢险险擦过脸颊的时候,她都未曾动容过一分神色。

广文堂果真让人写了生死状来,血色的字迹在雪白的布帛上分外醒目。沈妙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她写的极为潇洒,仿佛根本未将这重逾千斤的东西放在眼中。

蔡霖把手一挥:“先生,广文堂可没有特意为某人而开的先河。以往的规矩皆是如此,挑战的人说什么规矩就什么规矩,怎么,堂堂的大将军的女儿,也是这样的胆小鼠辈?”

校验的考官问他挑战的什么,他便指着步射的签子,道:“步射。”

沈玥已经开始了。她一拨琴弦,琴弦就好似有了灵性,在她手上无限柔软蔓延,曲子空灵,含着韵味飘飘扬扬的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好似蝴蝶穿梭花海,每一个转折都默契的浑然天成。

“高进的弟弟,果然不差。”周王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这样的策论,朝中的大人也不见得有如此精辟的见解。”

“你……”冯安宁气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谢家的两位庶子,姨娘方氏所出的谢子扬和谢子齐如今都是国二。事实上谢景行也是广文堂国三的学生,不过他自然行事随意潇洒,广文堂也约束不了他,便放任自流了,否则的话,谢景行今日应该和自己国二的两名庶弟一起校验的。

而京典史家二公子高延,则是定京城中出有着古老传承的世家大族外,新兴起的贵族。明齐皇室要打压老世族,自然也要扶持新贵族。京典史家便是新扶持起中,最为显著的一枝。京典史家大公子高进是真正的才华横溢,后来傅修宜登基,更是大力提携。京典史家因此而蒙受恩荫,越横行霸道,而这个高延……甚至垂涎过她的婉瑜。

傅修宜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静王能考虑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考虑到了。知道沈妙嫁给豫亲王府,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来至少他能摆脱沈妙纠缠,少一个桃花笑话。二来,沈家兵权太过烫手,就算他有心利用,也怕引得皇帝怀疑得不偿失,倒不如放在豫亲王府,伺机而动。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有一种不悦的想法,仿佛这样做并不是对的。

沈清笑了笑,低声对一边的易佩兰道:“这下可要露馅了。”

沈玥自然胸有成竹,她笔力有,意趣有,就连立意都想到了。仿佛早就摸清了校验的这些考官们的喜好,她总能拿出最好的作品。秦青长得美又如何,到底也是中看不中用的。想到不中用,她的目光投向坐在另一边的沈妙,今日沈妙害她吃了那么大的亏,本以为沈妙会在校验台上出丑,谁知道竟被她平安躲过了。可接下来要将画卷展示给众人瞧,沈妙怎么也免不了一顿嘲笑。

“沈妙么?”

男眷席上有个蓝衫少年就道:“绕梁三日。”

她不冷不热的一番话说出来,沈玥的脸色便变了变。不错,这样的行为当得起是舞弊,可放在往日,大伙儿只会说她友爱良善,并不会在这上面多费心思。而被沈妙这么“特意”指点出来,众人看向沈玥的目光就变了。

困惑的不止他一人,还有裴琅。

狡兔死,走狗烹。每一任新皇上任,都会铲除旧的人。尤其是那些经历了黑暗的夺嫡时候的臣子,见识了皇家肮脏的交易和血腥,皇家怎么会放心的让他们步步高升?

“什么?”

沈妙跟在任婉云一行人身后,走到了女眷席上。

沈玥穿着淡粉对襟羽纱长裙,长挽成了飞仙髻,其中缀着粉色的珍珠,那珠子成色极好,散着淡淡的光泽,直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她身边的沈清,桃红色散花如意云烟裙,也是亮眼的颜色,梳着一个百花髻,显得精神又明朗,腕间带着的翡翠镯子颜色透亮,一看便不知是何凡品。

谷雨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点心,一抬头却见身边的沈妙目光冷冽,仿佛身在高位上杀伐果断的贵夫人,一瞬间,谷雨似乎看到了沈信的影子。沈信是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的人,起火来的时候,骨子里都带着凶厉,沈妙此刻的眼神,和沈信一模一样。

“不必了,”沈妙打断她的话,面上适时的做出一副忧伤的神态:“今日这般打扮,也是有原因的。二婶赐我的首饰,我也极是喜欢,并非故意不佩戴。”

再看沈妙乐此不疲的戴着那些夸张的首饰,于是众人便有了这样一个认知,沈府大房嫡女贪婪爱财,俗不可耐。

沈妙瞥了一眼丽娘,她倒是个难得的实诚人。上辈子也曾这般提醒自己,只是那时候的沈妙一心相信两位堂姐和婶婶,压根儿就没听她的话。闻言却也是婉言谢道:“不必了,我就喜欢这匹莲青色的料子。”

后来沈妙便从诸位女眷嘴里得知,那边是当今陛下的九皇子定王傅修宜。

临安候到底还是深爱着妻,便要过来看望玉清公主,偏偏连夜收到了出征的圣旨,甚至都来不及与玉清公主打招呼就离开了。

他打算会一会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