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你连这个都能想到?好,奶奶听你的,那个镯子奶奶留下了,等你走了,我和你舅舅舅妈马上搬家。小小姐,你要多保重多小心,皇宫,那可不是个太平省心的地方。”

“呵呵,你当然没见过,你要是见过还奇怪了呢。”锦阳帝说着轻轻一推天景,小女孩顺势就伏身行礼,童音清甜软糯,“天景见过宁妃娘娘。”

“呃,是这样啊!赵嬷嬷,朕和你商量件事。朕声明再先,这事只是和你商量,并非要强人所难,你同意便好,不同意也没有关系。”锦阳帝温细语地说,“月明虽然已经有了太子昊明,可她一直还想要个女儿,但她身子不大好,估计是不能再生了。朕刚才也说过,一见到这个孩子就特别喜欢,甚至可以说朕对亲生儿女都没有这样的喜爱,所以,朕想要……”

“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呀。是不是怕那位娘娘不会像赵嬷嬷那样疼爱你?父皇跟你说哦,她是父皇的宁妃,名叫秋月明,是非常聪慧善良的女子。赵嬷嬷曾经是她的贴身宫女,她二人同母女一般。你既是赵嬷嬷悉心疼爱的孩子,宁妃绝对会同样疼爱照料你的,何况你这样乖巧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所以不用担心的。对了,昊明好像和你的年纪差不多,看起来他你大一点。昊明是父皇和宁妃的儿子,他是太子。那孩子性格很随和,以后你就叫他哥哥,他会你很好的,不过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告诉父皇,父皇肯定好好教训他。乖孩子,不用怕。”

锦阳帝一眼就认出了中间位置的宫装老妇,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很是高兴,主动开口招呼道,“赵嬷嬷,果然是你!”

回到家,赵嬷嬷已经哭肿的眼睛往他们身边身后一看,就又流下泪来。拴柱媳妇也急得跺脚,“这娃娃,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真是要把人急死啊!”

翊雪觑着她的脸色,打趣道,“怎么?还是害怕了吧?这的确挺冒险的,稍有一点点的偏差,你的小命就保不住。要不然,你就老实地在古榆村呆着吧,或者有机会再另想办法。”

“反正我见到皇上了嘛,我现在知道,皇上不只是大英雄,还是个大好人呢。”

如此,文武双方各执已见,一个多时辰的争论下来,气氛已渐趋白热化,朝堂上更像是在大规模吵架而非群臣议事。

锦阳帝低头看着念雪,柔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嗯?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干吗小心翼翼的,好像我很凶似的,其实像我这么慈祥的师傅你哪儿找去呀。”翊雪懒懒靠在木椅上啜着那杯拜师茶,心显得好得很。

影子到了跟前,第十二对御林军里的一人看出来了,那原来是一个失足从山上摔下来的人,身体那么小,应该是个孩子。但孩子也不能放过,他身后就是皇帝的御座车辇,这孩子贸然在这里出现,摔落的位置离御驾如此之近,天知道有什么企图!

“丫头,不要说‘绝’!”翊雪竖起食指在她面前摇晃,“无论世事还是人心,百之九十九都有转还余地,即使山穷水尽,还有柳暗花明,轻易是不会‘绝’的,除非是自己往绝路上奔。你别不服气,丫头。人间这么大,浩浩天地芸芸众生,你怎知就不会遇到比陆离好的人?你现在已重生为人,理应是全新的,可你还抱着前生的记忆不放,那么,就算今生给你幸福,你腾得出手来抓住吗?”

“月明,快点儿啊,今天可是昊儿的好日子,别让小寿星等久了。”

“你还问我,你还好意思问我!”念雪气冲冲地对他大吼,这大半天折腾的,被僵尸吓得半死,又被古怪道人强迫拜师,满腹的委屈怨怒自然全都要泄到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我说不要到这里来捉蟋蟀,你偏要来偏要来!结果什么都没捉到你就莫名其妙晕倒了,我又背不动你又拖不动你,也不敢自已回去叫人。谁知道这里有没有鬼,万一你被鬼吃了怎么办?我就一直守着你,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才睡醒,还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家伙,我再也再也不理你了,我还要告诉舅舅告诉舅妈告诉奶奶,你就等着吧!”

“娘娘,太子殿下是您的命根,是秋家的命根。您不疼他疼谁?至于小小姐,您还信不过赵嬷嬷?她肯定会对小小姐很好很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无论看到一张多么可怕的脸都不能慌,如果心神不稳,瞳术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自己和表哥能不能保住小命,就再此一举了,一定要成功!她鼓励着自己,猛地站定,勇敢地回过身,和后面正步步逼进的东西面对。

“捉蟋蟀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去。”她还是不回头,不屑地撇撇嘴。

她突然如此温柔地软细语,念雪有点不太适应,她呐呐问道,“你这算是收我为徒了吗?”

念雪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冰璃雾三个字与她不啻于三声惊雷,尽管她自己也时常想起那入魂入骨的寒冷,但自己想是一回事,听别人说起是另一回事。自己身体的真实况她当然知道,但这个女子是怎么知道的?除了冰璃雾,她还知道些什么?

其实这样一副相貌对武将是很合适的,能有不怒自威的威慑力。可是皇室子嗣如果生成这样,那就很不合适了。而且,在这个新生儿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和锦阳帝,

“哎呀,还真的来了呢!”一个清脆的笑语声在头顶响起,念雪抬头看去,那个云一般的古怪女子正在她头顶上,高高地盘旋打转,笑着,“我看你是爬不到山顶的,不行就回去吧。”

宜妃也没糊涂到家,立刻接了茶倒进肚子,一边点着头一边起身去接驾,锦阳帝已经自己进来了,琴韵慌得伏身拜倒,宜妃身子重动作慢,这时僵在榻边,行礼来不及,坐着又不合适,加上酒只醒了一半,呆呆望着锦阳帝连话都忘了说。

女子对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念雪笑了笑,把左臂里揽着的昏迷不醒的拴柱放在地上,说,“这是你的舅舅。”再把右手里拿着的七星玉珠草放在拴柱身边,说,“这是你舅舅要的草药。”

夜深了,赵嬷嬷和婴儿住在里间的小屋,虽然很累,但赵嬷嬷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也睡不着。她这一生先在深宅后入皇宫,经过见过多少人和事,外甥那点小心思岂能看不出来?她轻轻拍着孩子,望着她熟睡的小脸,心想这孩子可不是寻常人哪,她的爹是龙娘是凤,难道从今就只能蜗居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长大以后嫁个愣小子,持家生子,织布务农,做一辈子的平凡农妇?这样的一生,配得上这个孩子吗?对得起小姐跪拜叩头的郑重托付吗?可是,孩子的真实身份又不能说明,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媳妇都是老实本份的庄户人,绝没有承担这样天大秘密的胆量。直说的话,好一点的结果她和孩子也会被赶走,若是他们告密的话……这孩子连性命都不能保全,何谈将来。

那人走了,她再看看天也觉得无趣,天就在头顶,抬眼可见,那上面的事和人,却再与她无关。可有空时她还是忍不住抬头,那一片湛蓝高阔的所在,藏着别人看不到,惟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宁妃的手指一遍遍抚摸婴儿娇嫩的小脸,“这孩子的眼睛真好看,真干净,像月光一样明澈,就叫她月瞳吧。”

秋月明吓了一跳,赵嬷嬷是秋家资格最老,地位最高的仆人,在家时对她的父母也只用躬身行礼就行,秋月明几乎没见过赵嬷嬷给谁下跪,今天突然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她慌得连忙起身就来扶她,口里叫着,“嬷嬷,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