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到头顶帽子的屠沙回应中看到眼前一人浑身上下油迹斑斑,沾粘一块油斑的面庞丝毫无损他威严神态。观察一眼屠沙的那人抬手朝屠沙脖颈伸去,手指娴熟一动,屠沙蓦然感到耳根隐隐作痛,似乎陷进肌肉内的钢盔一样的帽子系带被牢牢扣紧。

“你他妈的沉住气,看你那个熊样!”

“我和你们素不相识,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难道我以后就,就要象她们那样……”

“他是负心汉!”

一对男女从近侧花木丛下传来的断续情话中屠沙叩下脑门自嘲一声,搜索中转上左边一条羊肠小道,走出几步隐约听到右边羊肠小道旁花木丛边随风飘来一、两声度芊细细声音。赶紧停住脚步的屠沙拨开路边几根枝条朝右侧羊肠小道张望,抬手拂去鬓角长仔细辩听的耳朵却从相反方向灌进几句恋人们的绵绵情话。

七兜八转中一无所获的屠沙叹息一声折入另一条大街上,霓虹灯下街面上五光十色,搂腰搭肩的男男女女在他身前身后出欢快笑声,间或还有一、两个涂脂抹粉的时髦女郎冲他回头一笑。屠沙目光在人群中来回逡巡,专朝高挑飘亮姑娘盯看的神情引起一个下巴有一道显眼刀痕的男子注意。

抿嘴窃笑的小刘见状趁热打铁。老板转身打开歌厅卡拉ok,轻缓流畅音乐声中吴都伊一个回旋跳到屠沙面前,伸臂做一个邀请舞姿。屠沙抬手将烟蒂揿灭在烟缸,起身拉住吴都伊手臂刚要旋转,扫过台面的目光蓦然映入含笑凝视的度芊面庞。

“哎,有话坐下说,有话坐下说!”

“咳,真是同样痛苦,却千差万别啊!”

鱼丰赶忙用左手捡起手套,解释中右手冷不丁被高珊峰拽出衣袋,右手背上粘着一条长长白胶带。一脸讪笑的鱼丰赶忙在酒席边一条板凳上坐下,铁蛋一眼扫向他右手白胶带,鱼丰忙拿起酒瓶帮高珊峰斟酒。酒香四溢中众邻欢声笑语,高珊峰举起酒杯环扫众邻:

“蛋蛋,什么掉在水中了!”

“你说什么?”

迎着水花蹦到一边的绵羊仍然啼叫不已,铁蛋气得奔跳上岸一把握住圈着绵羊脖颈的草绳,身体后沉将绵羊朝水中拖拽。羊角低垂的绵羊四蹄狠命蹬住沙滩,屁股后拱抵抗铁蛋拖拽。铁蛋小脸撇得通红,手中绳索一端朝绵羊挥舞吓唬:

盛起满满一贝壳海水的铁蛋朝她半浮半沉的身上倾倒,盯着她仰看蓝天的眼睛笑声中张着小嘴。边口微斜的贝壳在她身上倾下细细水柱,接连盛倒海水的铁蛋笑得眯起圆圆大眼。一朵白云从天际边悄悄飘荡到她上空,展翅掠来的海鸥使铁蛋盛起海水泼洒而去,水珠竟溅落到度芊面庞上。度芊脸庞一转伏在水中,划拨海水的双臂做出蛙泳姿式,不听使唤的身体却往下直沉。

度芊抬起右手在铁蛋一双扑闪的大眼睛面前吓唬地晃晃,靠在绵羊一侧仰面朝天躺在沙滩上。薜蓝天空中无一缕白云,清醒空气滋润着她仍感疲惫的身心。躺在身侧的铁蛋用小手朝绵羊嘴中送着青草,稚声稚气哼着的童谣使度芊恍惚进入充满梦幻的童话世界。蓦然,侧翻起上身的铁蛋牢牢抓住她抚摸羊毛的右手:

回看小伙的屠沙用力一抽长腿,小伙脱手中他猛然一惊,纵身跳到小伙身侧急朝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去。突然,他又掉转身跑回,擦过勾住小伙胳膊正在夸奖的姑娘身边。姑娘愣怔中他捡起她脚旁外套转身远跑,姑娘耳边落下他串串焦急呼喊:

“屠沙他们不知现在怎样了!”

“啊,她不是俺闺女,俺闺女右臂上有一处胎记呀!”

“闺女,我的好闺女!”

老伯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只茶杯朝大笑不己的宋萍依嗔去一句,凑前看清大头娃娃的伍回香一脸尬尴迅被笑声化解。轻缓舒畅的音乐很快弥漫在宽敞客厅内,热汽汽腾腾的一杯咖啡朝坐到沙的伍回香扩来浓郁香味。屠沙和度芊在海滩边嬉水的一张大幅照片高高悬挂在厅壁醒目位置,沙边站起的伍回香上前充满慈爱地抚摸着裱装精美的镜框:

扑面扑来的母鸡腥臊味中宋萍依竭力将冒到喉咙眼的“乡下人!”三个字压回胸中,笑着朝点下脑袋的伍回香伸出右手。鸡身己钻出蛇皮袋的老母鸡“啯,啯”两声,脚爪拖着松脱的一根草绳扑腾双翅朝一排小贩摊头钻去。甩脱蛇皮袋的伍回香忙朝小贩摊头追去,愣在原地的宋萍依看着她身穿土布的背影,强憋胸中的一股难以名状的怨气直冲背影扩去:

蹬上台阶的韦大妈一把拨开高珊峰抬起的手臂,高嗓大门中抚摸一下铁蛋乌黑头。麻利解开腰间围裙的刘芒翠兜头就朝高珊峰舞去,另只指戳高珊峰鼻尖的手急忙被韦大妈拽住。“你搧呀,你搧呀!”竭力挣脱韦大妈拉拽的刘芒翠不倚不挠,吮着大拇指的铁蛋在一侧惊恐地睁着一双大眼睛。

扑鼻而来的馒头香味中高珊峰看一眼面色苍白的度芊,稍一犹疑声中蹲坐在路边石块上,接过馒头微微摇晃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度芊。扑鼻香味中高珊峰咽口唾沫,掰开一小块馒头递到度芊紧闭的唇边。炊烟从远处几幢红红屋脊上空袅袅升腾,吆喝牛羊的号子声在林间扩散。度芊吞咽下高珊峰掰小的几块馒头,一只窜上小路的绵羊被鱼丰挥臂赶走。高珊峰转身背起度芊朝炊烟方向加快脚步,伏在他后背的度芊紧紧勾住他脖子。

蓦然感到手臂沉重无比的任陀生咬牙抱着小刘走出几步,愈来愈勾向甲板的腰背使他满面彤红朝已奔开几步的屠沙“哎―――”了一声。转扫瞥的屠沙见状回跑过来,刚要一把接过小刘,双手托住小刘腰背的任陀生却不松手。

泪珠转瞬串成线状淌到呜咽不已的嘴角,沿着嘴角沾湿到刚换好的干净衣服领口上。医药托盘转交给护土的任陀生抬手按向屠沙脑门,手按床架的屠沙突然激动中睁眼抬身,“啪―――”声中脑门和任陀生手掌相碰。右脚伸下床沿的屠沙眼挂泪痕扫向闪电映照的窗帘,心犹不甘用手搭住任陀生肩膀挪离床铺。扶住他手臂的任陀生刚要劝慰,腰肢一软的他又跌坐在床铺。

突然,俯看姑娘面庞的屠沙喃喃声中一击床沿,抬身撞得任陀生后退两步。床铺震动中姑娘嘴角微微一抽,挤过任陀生和几个救护人员的屠沙几步穿到舱外。劈来的一道闪电将他面庞照得苍白无色,瓢泼大雨砸向他衣襟凌乱的胸前,挟着惊雷的一排巨浪袭向明显摇晃的巨轮船舷。扶着甲板栏杆的屠沙任凭风雨砸打,身后遮来的一把雨伞他一掌推开,迎着乌云翻滚的海空高喊一声:

“哎,哎―――”

“我烦着呢,别理我!”

舞厅大门口稍一止步的屠沙一转脸庞抛下烦躁一句,抬腿就朝门外喧闹人行道跨去。“哎哟!”跑到大门外路沿边的吴都伊突然一声惨叫,痛苦满面朝路边侧石弯腰蹲下。几米外一只花坛边迅止住脚步的屠沙随着惨叫立即转头,一眼看到吴都伊正蹲身痛苦满面按揉着右脚。屠沙急从迎面而行的一对男女间飞穿而来,几步跨到吴都伊身边,伸手扶住吴都伊急切询问:

“怎么了,要不要送医院?”

“不要紧,脚踝在路边扭了一下!”

搭着屠沙左肩立起的吴都伊回声中瘸拐着右腿向前挪动,屠沙左肩稍一挪离吴都伊险些掼倒在地。无可奈何摇摇脑袋的屠沙只好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烦躁情绪,让瘸拐的吴都伊倚靠着自己行走,街上行人喧闹声中有时还飘扩出一、两句俩人互相询问的话语。

突然,身后一只大手拍向屠沙右肩,回头中一张男子汉面庞映入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