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承天一招击败史宇辰,身子晃了晃,向椅背上一靠,醉眼朦胧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峭地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们最好别惹火我,否则我用你们的鲜血来祭我的断情弦!”原来刚才闪电般伤了史宇辰的银芒乃是铁木寒瑶上一根琴弦,被吕承天称为断情弦。

史寰星含笑颌,道:“不错,我们鹰卫的人已经现了那厮的踪迹,不过这且不忙,我有两件事要向三位加以澄清,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凤冲霄甩了甩乱蓬蓬的头,趿拉着鞋子,潇洒地踱着步子走到她近前,顺手折了一枝娇艳欲滴的粉红色芍药,微笑道:“我昨晚本来是睡得好好的,可是忽然就梦见了一个仙子姐姐,对我说二小姐今天早晨会在这里弹琴。我想,二小姐弹琴,我可得捧场,于是就连夜搬到花丛里来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听到了二小姐的第一声琴韵,原本有些孤独的心灵也算是得到了一点儿安慰。这花送给你,聊表心意,请二小姐笑纳。”说着,将芍药花递了过去。

冷面王母惊呼道:“沉香雾?”

南宫瑶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继续道:“恰好那时家父闻讯赶来,见姐姐伤在他飞刀之下,大为震怒,一掌便将吕承天打得喷血而倒昏死过去。我表哥要出手杀了他,但……但姐姐心存仁慈,替他求情,家父也怜惜吕承天是个难得之材,希望他有一天能迷途知返,于是将他囚在悔心牢内!”

南宫瑶食不知味,轻轻开口:“姐夫,我来这里已经叨扰多日,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我姐姐遇害的详细情形,今日何不借此机会将内情相告,也免得家父挂怀。”

南宫瑶摇摇头,道:“我只是出于本能地感到害怕。”

又行了片刻,便来到一处小小的庭院,花团锦簇芬芳馥郁,回廊环绕房舍精致,其中一间屋子内隐隐有烛光跳动。冷面王母一指那亮着烛光的小屋,悄声道:“那就是我们二小姐的房间,她可能等得有些急了。”

凤冲霄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因为我高兴嘛!买东西的乐趣不在于拥有,而在于一掷千金时的痛快。送东西也不是为了行善邀名,而是送出去的过程本身就很开心。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何必为身外之物所累?何不活得逍遥自在一些呢?”

那青年捂着腮帮正待挣扎跃起,眼前忽然青芒闪动,双膝环跳穴同时一麻,已是身不由己直挺挺地戳跪在了地上,喀喀两声腿骨折断,惨嚎声惊天动地,令人毛骨悚然。

南宫瑶走到凤冲霄身边,埋怨他道:“你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凤冲霄微微一笑,望着史宇辰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其实,他还算是一个有志气的人,只是富贵久了,难免看不清这个世界。我下手是狠了点儿,不过良药苦口,他总算是有所醒悟,今后一定会奋图强!你放心,他不会恨我的,也许还心存感激呢!”

南宫瑶有些呆地望着他,只觉这古怪少年身上有越来越多的难解之谜。

冷面王母道:“凤少侠的武功简直高深莫测,真是南宫世家之福啊!”

凤冲霄又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摆摆手道:“马马虎虎!”

这时,场上局势一变,吕承天与史寰星二人身形交错乍合即分。吕承天闷哼一声踉跄而退,左肩上衣衫破碎露出一个血红的掌印。他勉强笑了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惨然道:“好,好厉害的终南风雷手!”

史寰星神色木然,涩声道:“孤鹰的断情弦也名不虚传!”话音未落,前胸、双肩、左腿等处忽然绽开一道道细细的血口,长衫之上宛如开了几朵殷红的血花。原来,他的生花妙笔虽然守卫严密,但吕承天断情弦伸缩变幻防不胜防,琴弦贯注了真气可刚可柔,刚时锋利如刀,柔时缠绵如丝,委实难缠。若非他内功深厚有真气护体,只怕早就伤及经脉成为废人一个了。史忠等人无不变色,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冷面王母忽然高声道:“吕承天,你背叛南宫世家,杀害大小姐,老身今日便让你毙命在我的龙头拐下!”说罢,抡拐欺上。

吕承天蚕眉一挑,右手断情弦激射,径取冷面王母双眼。这一击有攻无守,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冷面王母身形倒卷,举起龙头拐一封,龙嘴蓦地一开一合,竟然将银丝咬住。二人各自用力,断情弦陡然拉长,吕承天拿捏不住,琴弦勒入掌心,疼痛无比。他咬牙忍住,死也不肯松手,鲜血顿时顺着掌缘淋漓而下。

冷面王母冷笑道:“你还不肯放手吗?好,老身就先废了你的一双手!”正待加力,吕承天却忽然神色一变,身子轻颤了一下,竟然松手。那断情弦已被两人拉扯到了极限,宛如绷紧的弓弦,吕承天忽然松手,琴弦末端便如闪电般缩回,嗡地一声,向冷面王母反噬而去。冷面王母眼见精光暴涨,心头大骇,急忙弃拐后退避过一击,煞是狼狈。吕承天足尖一挑,将龙头拐踢至半空,顺手绰住,将身后的窗子砸得稀烂,纵身跃了下去。

吕承天号称孤鹰,身法当真如鹰一般狠厉,从楼上凌空跃下,龙头拐狂扫出一股旋风,登时将守在楼下的几名史家虎卫迫得四散开去。他长笑一声,夺过一匹健马,横冲过去。拦路的史家弟子只见到银光一闪,便纷纷惨叫倒地,咽喉处一线血丝,触目惊心。冷面王母追之不及,怅立搂头,恨恨地一跺脚,叹道:“想不到这贼子机变狡诈如此,恶斗之余,还能察觉到我们防守的薄弱缝隙脱身而去,当真是后生可畏!”

史寰星冷笑道:“他重伤在身,逃不了多远!”转头冲史勇道,“派出你虎卫的全部精锐封锁长安城,决不能让吕承天逃到终南山去!传我的命令,有遇孤鹰者,格杀勿论!”

史勇答应一声,转身匆匆下楼。

南宫瑶见史寰星伤痕累累,不由关切地道:“姐夫,你没事吧?”

史寰星勉强笑道:“断情弦贯注了内家真气,封穴截脉霸道得很,我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再妄动真气。不过吕承天中了我一记风雷掌,伤得更重,绝对逃不出我史家弟子的追杀!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史忠、史义二人扶着史寰星缓缓下楼,南宫瑶则跟在冷面王母身边问长问短,只有凤冲霄走到适才吕承天与冷面王母交手的地方仔细观察,撕下一角衣襟在桌子上、窗子边轻轻擦拭了一下,拿起一看,只见上面沾了一层淡淡的墨色。

“凤少侠怎么还不下来?”冷面王母在楼下喊道。

小凤将衣襟随手一扔,噔噔噔跑到楼梯口,笑道:“来啦来啦!”坐在扶手上刷地滑了下去。

天近午时,阳光又毒辣起来,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劳师动众无功而返,一行人打马扬鞭直奔兰陵坊史府,来时的闲散舒适已是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