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天赐似乎早预料到王佐会问这话,不假思索的道:“圣益跟梁山的人结了梁子,至于究竟是什么缘故,在下也是丝毫不知。那日在东阿在下与圣益碰上了,于是一起喝酒谈天,不料聊着聊着忽然过来一个人,问圣益是不是博州王友直。圣益答了是,他便笑嘻嘻地请圣益吃酒。”喘了口气,道:“起初我二人只道他是好人,可是几杯酒下肚,就觉得头昏眼花起来,连怎么给他放倒的都记不得了。等在下醒来的时候,已经与圣益一同被押在一条小船之中。船只走了一段,他们便把我解了绑缚丢下河去,幸好在下会水,拼命游上岸来。”说罢,出了长长的一口气,道:“话既传到,朋友之义也算尽了。王老爷子可有什么头绪,知道向哪里追寻?若有用在下处,万死不辞。”王佐瞧瞧他的神色,满脸都是真诚,但觉他确是真心为王友直着想,看来儿子平日交的这些朋友,倒还不算太坏。当下苦笑道:“犬子已经不知给谁送回来了。”涂天赐大惊,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王佐一拱手,道:“老夫刚刚替犬子医治完毕,他中了一种不知名的毒,眼下毒气攻心,甚有性命之虞。老夫已经替他刮骨去毒,不过能不能去得尽,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若是能找到动手用喂毒暗器打他那人,弄明白这毒药的配方,老夫说不定就有法子对症施治。”说着冲涂天赐深深一揖,道:“壮士若知什么端倪,务必不吝告知,老朽不胜感激之至。”涂天赐面露难色,道:“不是在下不肯说,实在是不知道。我给扔下河的时候,王大哥还是好好的,并没有中什么暗器。”王佐点点头,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涂天赐走出两步,又回头道:“在下去联络江湖朋友,务必查访明白了。”王佐派去武水镇亲家那里的伙计还没回来,噩耗却已经先到了。一个乞丐不知道受甚么人之托,送来一封书信。王佐打开看了几眼,身子一晃,往后便倒。李德裕吓坏了,一面吩咐伙计给东家掐人中。按虎口,一面拣起信来读了一遍。那信上说,王友直是中了他们的毒药,七七四十九日之内若不用独门解药,就要一命呜呼;就算硬治,这一条手臂也要废掉。信上更说,现下王家的小少爷王颍已经落在他们的手里,若想要解药、要孙子,那就拿韩剑和来换。众人七手八脚地掐捏一阵,王佐悠悠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韩剑和是甚么人?”李德裕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原以为老东家必然知道,岂知他也是一头雾水,忽然灵机一动,脱口道:“是不是少东的哪个朋友?”王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儿子平日喜欢交结江湖豪杰,这名声传了出去,江湖中有些人惹了祸,犯了事,也前来求他庇护。王友直性子豪爽,来者不拒,为此得罪了人也不是不可能。忽然想起什么,细看那信尾落款,却是梁山二字。梁山泊就在东平府,湖里这一伙水寇的势力甚大,平时连官府都不愿意招惹他们。若是寻常人寻仇,低声下气地求一求防御大人,再送上一份厚礼,多半就能摆得平;可是这一次王友直闯祸闯到了梁山头上,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王佐急得老泪几乎夺眶而出,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李德裕稍稍清醒一点,拿起那信道:“东家先别慌,这信上指定了寿张县交换,咱们找到那个韩剑和,把他带去见梁山的人,便能换回解药了。”王佐也觉他说的有理,旋即叹了口气,道:“可是这韩剑和哪里找去?”李德裕道:“少东不是时常将他的朋友安顿在城外田庄里么?小人这就去看看,有没有人认得这韩剑和。东家先好好休息,小人至多半日便回。”王佐折腾一夜,已经是心力交瘁,点了点头,由得李德裕去了。这天济生堂大门紧闭,不曾营业,伙计们起床之后都是议论纷纷,三三两两地猜测少东家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柳维烈在后院仓库整理药物,正在做活,忽然一个伙计走来,神神秘秘的对他道:“喂,你听说了么?据说少东家给人打了一毒箭,手臂上剜去了这么一大块肉,现在还是昏睡不醒。听说小少爷也给抓了去,此刻生死不知。听说……”这伙计是出了名的长舌男,柳维烈听得不耐烦起来,把手中东西一丢,径自去了,却将他一个晾在那里呆。他不往别处,一径去见王佐。王佐恰好睡醒,叫他进屋坐下,叹道:“老夫自顾不暇,这几日恐怕没有心境为柳小哥试针了。”柳维烈摇头道:“不打紧,反正治也是这么回事,不治也是这么回事。老丈不必总是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关切地问道:“倒是少东家,他眼下怎样?”王佐眼角流下两滴老泪,一面抬手拂拭,一面将梁山的那封信递了过来。柳维烈打开来略略一读,不由得吃了一惊。难道这是绑票?只听王佐道:“友直小儿受伤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一日,距离他们说的四十九天限期,只剩下十八天了。”一句话没说完,气急攻心,呛咳起来,说不下去了。柳维烈正给他拍背,只听李德裕一路叫着奔了进来,气急败坏地在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满脸怒色的道:“不是东西,不是东西,当真不是东西!”王佐心里一沉,问道:“怎样?”李德裕喝了几口水,这才道:“东家,你道那韩剑和是甚人?”顿了一顿,道:“他是梁山大头领左衡的杀父仇人!”这一句话出口,柳维烈与王佐同声惊呼,王佐更是脸如死灰,身子一歪,靠在床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