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以后究竟怎么样,是很难预料的。依他对那些人的了解和分析,断定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还要搞名堂。到底会搞什么名堂,他难以设想。尽管他给栗宝山谈了许多,但不知栗宝山是否理解,有没有这方面的充分准备。

大了报贴在县城中心邮电局门外的墙壁上,是通过电脑打印放大了的,白纸黑字,相当醒目。不妨将其全部抄录于下:

“没有错。我所说的怕,更多的是指这个方面。”

他很想顶他,问他到底还有一些什么可能性,但硬是把那些话压了回去,用沉默向贸大亮提出不满和质问。

金九龙接着说:“正确地说,她可能既是一个妖艳的女人,又是一个有眼光,有谋略,有政治野心的女人。既然银俊雅是这样一个女人,她跟栗宝山结成的关系,就不可能是身子与平反的关系。他们第一次见面,又在严峻的背景下面,正值上班的时候,还有张言堂在场,根本不可能发生有义说的那种事情。从目前情况看,他们结成的只能是政治关系,达成的只能是政治协议。刚才我说栗宝山不了解太城的实际情况,孤立。可当我想到银俊雅这层关系的时候,我发现我说错了。因为一旦栗宝山有了银俊雅这样一个心腹人物,跟她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关系,他就会通过她了解到太城的许多情况,自然他也不会孤立了。召开万人大会给银俊雅平反,是栗宝山跟银俊雅谈了半天话以后,突然作出的决定。我相信我的感知绝对没有错,在没有跟银俊雅谈话以前,栗宝山肯定打的是处治银俊雅的主意。结果,半天的谈话使他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足以说明银俊雅的厉害。他之所以这么干,目的很明白,就是要解除银俊雅对他的威胁。前三任书记倒台的情况,他当然很了解。他要极力摆脱这个陷阱,所以一来就露出要处治银俊雅的锋芒。这是我们事先所预料到的。如果他这样干了,正中我们的计谋。可是,跟银俊雅一谈,完全把我们打乱了。应当承认,他召开万人大会给银俊雅公开平反这一着,是很厉害,很高明的。这一来,他不但摆脱了色魔对他的威胁,而且把对立面变成了他的亲密盟友。尤其厉害的是,通过这个大会,他从实质上把我们推到了被告席上,让太城县的民众知道银俊雅是冤枉的,是受害者,而我们是制造冤案的罪魁祸首。他虽然没有这样讲,但群众一定要在心里问,一定要朝这方面想。他的这个导向是显而易见的。”说到这里,金九龙把话打住,很得意地看看其他三个人。

万人平反大会,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召开的。周满丰和银俊雅怎么能不特别特别地高兴和激动呢!

下午的大会一散场,周满丰就蹬上车子急急往家里赶。

“黄县长,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栗书记今天下午所采取的举动,是正确的举动,聪明的举动,是解决太城县问题的一个开端。从采取这个举动,可以看出,栗宝山是一个有魄力,有心计,有水平的人。有了这样的书记,你这县长不是好办了吗?你应当充分地相信书记,把你所了解的情况无保留地告诉给书记,跟书记团结起来,端掉那些搞阴谋诡计的恶人。”

“叫你回去吃饭。”

“这是公开的秘密,是谁也不曾承认过的事实。因为没有证据,组织上不承认,不把此作为处理干部的理由。因为没有证据,也无人向他们谈及此事,使他们苦在心里,无法诉说,只能用没有,用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但实际上,他们都因那冤案名声扫地,组织上不得不免除他们的职务。

栗宝山从坐的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台前讲话的桌子跟前,扫视一下会场,坐了下来。

“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不在。下午想开一个大会,主要是跟大家见见面,就如何统一人们的思想,随便地讲一讲,也算个就职演说吧。因为不需要常委会作什么决定,所以就不开常委会讨论了,打个电话沟通一下。你考虑有些什么话需要在会上讲一讲?”栗宝山说话的声音柔和而诚恳,特别在说最后一句时尽量让贾大亮听出来是在诚心诚意地征询他的意见。

“你快去通知,三点钟在广场召开全县干部职工群众大会。”栗宝山对金九龙说。

那实际管不了多少用。他们会说你和秘书是一丘之貉,两个人轮奸我,问题的性质更严重。还可以说一个人怎样干坏事,一个人怎样站岗放哨。或者说,你把我弄得远远的,下放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不知道采书记是否有此打算,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个事情来,今天早晨大约七点钟的样子,我丈夫周满丰去街上买早点,碰上大城镇一个叫李润发的干部对他说,新来的那个姓栗的书记要拿你媳妇开刀了,要把她发配到很远的地方,弄不好你再也见不着你那漂亮的媳妇了,你可得想开些,作好思想准备。“

“她,她是那个祸根女人银俊雅。”

在这之前,早晨七点刚过的时候,金九龙就赶到机关里来了。他每天都来得这样早,为的是在栗宝山一起床,就能到他的屋里请示汇报,同时招呼公务员给书记打水清扫。今天他到了屋里以后,和往日一样,首先下意看一眼粟宝山和张言堂的脸色,当发现两个人的眼睛有点肿,面带倦容时,心下暗暗高兴。但立刻装出一副焦虑的面目说:“栗书记,你们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是不是屋子有点冷?被褥潮了是不是?”于是叮咛公务员晒被褥,买电暖器,备安神镇定的药。对栗宝山、张言堂的解释和推辞,打心里发笑。他存心要这样讨他们的好,出他们的丑。如此这般地折腾他们一番之后,他问栗宝山今天有什么安排?栗宝山说,他要看材料,暂没有别的安排。他听了,上边点头,下边吃惊。按他们的分析,栗宝山今天肯定要开常委会,怎么会没有安排呢?不过,他一点声色也不露。继续跑前跑后,直到把栗宝山和张言堂送到餐厅里去,才跑到办公室给贾大亮打电话。

“你接吧。”栗宝山说。

“没有。睡不着啊。”张言堂一个鱼打挺,也坐了起来。

“可不有情况,真是急死人了!我跑来敲门敲不开,回去打电话你也不接……”

贾大亮是这股势力的核心人物。在他的周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这个圈子是多少年自然形成的。虽说没有什么明确的纲领,但共同的利益使这个圈内的人办起事来,心领神会,配合默契,具有相当可观的能量。多年来,太城县里的局势,实际是由他们左右的。但他们并不满足。他们要求实际和形式的一致。要求消除一切障碍。要求解除一切后顾之忧。甚至图谋走出太城,走向全区、全省。“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正应了这么一句话。所以,早在五年以前,当时的县委书记年龄到线退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认为接替的人选应该是贾大亮,最起码也应该让贾大亮当县长。这样,他们的人还可以提副县长、局长等等。不料,地区竟然无视他们,不听他们的呼声,从外面派了一个书记来,惹得他们好恼火。他们便想方设法进行抗争,结果就选定了那个女人。就把那个书记撵走了。可地区依然派,依然不提他们的人。于是,第二个第三个又被撵走了,现在又派来了第四个。当他们得到第四个要来的信息以后,曾经进行过认真地研究。当初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应当采取缓和的策略,先积极支持和维护新来的书记,尽量取得他的信任,适当挤对挤对黄福瑞,让黄和地区早下决心,把黄调到地直去,使贾大亮接替县长的职位。这样,既能缓和县里的矛盾,也能缓和与地区的矛盾,比较稳妥。因为已经撵走了三个书记,再那样干,太冒险。虽说没有把柄抓在地区手里,但地区对他们有看法是明摆着的。尽管地区乔副专员支持他们,但乔副专员不管人,人归地委组织部杨部长管。要是惹怒了杨部长他们,把他们谁撤了,或把他们的人交流到别的地方去,那可就不好了,说不定会引出大祸临头的。另一种意见认为,还是过去的办法好,缓和虽有道理,但并非良策。因为新来的书记一旦站稳了脚,他很可能把他们作为整顿的对象。想让他推荐贸大亮当县长是不切实际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地方,就只能进,不能退。不管地区有什么看法,总得有证据方能成立。认为是不应当害怕的。两种意见争持不下,贾大亮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决定来了再说,走着瞧。因此,在这几天里,他们随时都在看动向,听信息,研究需要采取的对策。

“所以……”心直口快的陈宾海想提醒栗宝山,但面对着他,还是犹豫地把话打住了。

不一会,黄福瑞来了。

金九龙于是对万富民说:“那就快把酒撤了,上饭。”

这个四十岁刚出头的县委副书记讲得很激动,脸都胀红了。讲完之后,他感到很干渴,端水杯子的时候,手竟然抖得喂不到嘴里去。常做大报告的他,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会议室有三间房子大,沿墙摆了一圈旧沙发,放着六个长条木茶几,中间安的烤火用的大炉子还没有撤。进来后,把杨鹤鸣和粟宝山让到冲门的正位上坐下后,别的人按照自己的职务名次以正位为中心,或远或近地坐下了。

“下一个又会是谁呢?”这个话题很快成了议论的中心。

如果破不了,我拿你是问!“

石有义火急了:“那怎么行呢,我办不到。”

“办不到?为什么?”栗宝山问他。

“十天,十天怎么能破了呢。”

“十天时间太短是吗?好,我给你二十天。”

“二十天也不行啊。”

“二十天还不行?三十天总行了吧?”

“三十天也不行。”

“三十天还不行?你是不想破这个案是不是?”

“不是不是。是因为……”石有义有口说不出。

贾大亮和金九龙伯石有义言多有失,立刻劝他说,有什么困难下去再具体研究,不能在书记面前强调困难。就这样连劝带推地,让他走了。

栗宝山乘胜前进,一刻钟也不肯耽误,马上通知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会上,他让大家就大字报案件发表意见,进行讨论。因为大字报违犯宪法,又有地委辛哲仁书记的指示,与会者都纷纷发言,予以谴责。就连贾大亮等人也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严辞义语。这样,无论社会上,还是班子里,统一了思想,造成了抑恶扶善的良好局面。

开完常委扩大会议,栗宝山和张言堂口到办公室里坐下。两个人默默地相互看看,用眼光庆幸取得的胜利。过了一会,张言堂问道:

“你说,这张大字报具体会是谁干的呢?”

栗宝山欲言又止,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预感的警示。

他疾速朝屋子里扫视了下,并且下意识地用鼻子嗅了嗅,踌躇片刻说:“具体是谁干的,只有查清破案以后才会知道。”

张言堂要说什么,栗宝山疾速地堵住了他的嘴。随即在面前的稿纸上写了这样几个字推给他看:“你觉得这个屋子还安全吗?”张言堂看了,恍然大悟,又十分疑惑。扫视一下屋内,又要开口,又被栗宝山堵住嘴。他于是在纸上写:

“你是说我们已经?”栗宝山点点头,随即又在纸上写:“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有这样的感觉。”张言堂看了,完全明白了书记的意思,便通过写跟书记交换完意见。交换完意见以后,他灵机一动,在纸上写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栗宝山看了,向他竖起大拇指。接着,他们进行了一番将计就计的谈话。

十二、借用

贾大亮、金九龙和石有义听了一遍栗宝山与张言堂在办公室的谈话录音以后,进一步加深了意见的分歧。尤其石有义非常恼火。本来是贾金二人策划的大字报,那个侦破方案也是他们两人定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们竟将他出卖了。听完录音,他更觉得这完全是没事找事。现在栗宝山要他限期破案,破不了就拿他是问,这不是成心设下陷阱叫他跳吗?贾大亮给他做工作说,制造大宇报还是必要的,那个方案侦破方案也没有错,问题出在未能将银俊雅控制住,不应该发生大街上的那一场演讲。方案是打算给黄福瑞说一下就实施的,没有想到狡滑的黄福瑞弄到了栗宝山那里。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视栗的意向表态,不能盲目的说服栗同意那个方案,这是大局。他说,在栗的面前,总不能都唱一个角色。他批评金九龙不该先表那样的态,而应当支持方案,说服栗才对。金九龙却说,他在栗的身边,取得栗的信任,更为重要。当时栗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意向,但据这些天了解的情况分析,栗肯定持反对的态度。再说,那个方案的别有用心也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那么搞?方案不是你提出来的?”石有义听到这里,火冒三丈地怒吼道。金九龙解释说:“当时不是没有想到要弄到姓栗的跟前去嘛。弄到那里,情况当然就不同了,就只能让你老弟一个人受屈了。刚才大县长说我应该表态支持,说服姓栗的。实际我是最不宜这样做的。我在他身边,我们好些事需要我直接在那里做工作,我如果失去他的信任,还不全完了。自然,大县长更不能失去他的信任,你的表态很恰当,也很是时候。未了的情况证明,我们是完全正确的。他同意了我们两人的意见,说明我们把他猜中了。如果我们不先争取主动,表那样的态,情况会是怎样呢?很明显,不但挨了批评,失去信任,还照样要把那方案推翻的。”石有义听后,又冒火说:“结果不就是你们两个人受信任,我一个人挨批评、坐蜡吗?”“所以我说,只好屈了你老弟一个人嘛。”金九龙笑着解释。贾大亮觉得金九龙的一番话不无道理,作为他们的头子,他考虑有必要下下他们的心火,使他们紧靠在他的身上。因此说了一些承担责任以及团结向前看的话,果然都心平气和了下来。

后来,他们的研究重点归到大的策略问题上,即对栗宝山到底是打击他,赶他走,还是维护他,取得他的信任,利用他先把黄福瑞挤走,然后再说长远。金九龙力主采取后一个策略。他的最重要的根据,就是刚才放过的那些录音。他说:“既然栗宝山对我们是信任的,我们就应当抓住这一点,充分地利用这一点,这是最难得的可乘之机。这样比较稳妥。栗宝山在录音里也说了,黄福瑞,水平低。只要我们稍加努力,挤走黄福瑞是很容易的事。至于栗宝山,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