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中的苏皎月不知道,但现在的苏皎月却很明白,安国公世子请他们去马场游玩本就没安好心,而那匹受惊的狮子骢,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只是半路杀出一个苏皎月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苏谨琛聪慧睿智,每每在他面前演戏,苏皎月都觉得很有心理压力,可唯独现在,正是她最无助、最尴尬、最可怜的时候,他总不能连这生死关头,都还顾着疑心她吧?

苏谨琛的眉峰更紧了。

云诗秀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虽然她也知道平常这些贵女们和苏皎月积怨颇深,但也没想到如今她落得这般可怜了,她们却还要落井下石。

“我让田妈妈送去了,可阿福说大少爷从来不用暖炉,又叫搬了回来。”青杏细心老成,这些事情不用交代她都能想到。

“别吵醒他。”苏皎月急忙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青杏推着她的轮椅慢慢从门口进去。

第二天一早,苏谨琛就来了正房,往年他只进来回个话就走,可今年因为苏皎月也要去,便多待了片刻,等着婆子们把苏皎月的东西送出去。

“苏……苏谨琛……你……你你血口喷人!”赵德春此时却是有些语无伦次,看向云诗秀道:“诗秀,你告诉他们,我没有做过,你知道……我都是为了你,你是我的未婚妻子……”

她之前本来就想拉着苏谨琛一起来的,可那天被苏谨琛说了之后,她已经好几日都不敢跟苏谨琛说话了。

苏政从来没有来过这清风院,苏谨琛平常被他找过去,也多半没有什么好事,阿福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防备。

过了好一会儿,“皎皎者易污”几个字总算是写完了。

苏谨琛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从厅中跨了出去,几个丫鬟跟在他们身后,便看着苏谨琛好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就把苏皎月抱在了怀中。

佛龛上的塔香飘落最后一缕青烟,苏谨琛从蒲团撩袍站起来,看都没看这殿中的两人一眼,径自离去。

凭心而论,这样出众的儿孙,她有什么理由不疼爱喜欢?

静立时如松柏挺秀、行走时又仪态翩然、说话还那般温文尔雅、连吃饭都是这样优雅矜贵。

苏皎月行动不便,要带的东西自然也不少,足足装了两个箱笼。徐氏昨天劝不住她,也只好帮她整理好了行装。

“……”

她说着就把手伸到一旁的□□上,打算自己驱动轮椅。

田妈妈才把苏皎月从地上抱起来,她那两条腿耷拉着,看着倒像是真的废了。苏谨琛也不是没想过,也许是徐氏要借着这个由头铲除自己,所以故意编出这样的谎言来。

苏婉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还觉得挺新奇的,索性也不睡了,打算听一听她们说些什么,若是能记得内容,说不定醒后还可以写到小说里。

想清楚这一点的苏皎月脑中立马一个激灵……虽然这次苏谨琛死不了,可……重病之中不给请大夫,那必是将来的一大罪状啊!

“母亲怎生如此糊涂!”苏皎月蹙着眉心,一副担忧的模样,拉着徐氏的手腕道:“父亲心疼女儿,自然迁怒兄长,家法既是父亲所罚,他必是不肯为兄长请医延药的,可若是兄长真的因此有了三长两短,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到时候父亲岂有不埋怨母亲的道理?”

这一席话却是说的徐氏心上一紧,但纵观苏政平日里对待苏谨琛的态度,她还是不信那个男人会对自己这个大儿子有什么怜惜,只不屑道:“你父亲不喜欢你大哥,又不是为娘我教唆的,他如何能怪到我身上?”

“母亲这就不懂了……”苏皎月看着一心想抓住这次机会的徐氏,摇了摇头道:“父亲对兄长不闻不问,还不是怕母亲若是觉得他太过偏袒兄长了,就会心中不平……”

徐氏绝非蠢笨,这样的道理怎会不懂,顿觉茅塞顿开,小声道:“难不成你父亲……?”她转念一想,越发觉得如此,若不是苏政对苏谨琛冷淡,她才不会由着苏谨琛这样长大。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苏谨琛真的这么死了,苏政未必不心疼,他若心疼,必定迁怒于自己。

徐氏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她抬起头看着靠在床头的苏皎月,又看看她那一双捂在被窝中不能动弹的腿,压了压眼角道:“我苦命的娇娇……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母亲莫要伤心……”关于这件事,苏皎月实在没办法怨天尤人,只能安慰徐氏道:“反正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两条腿一天也走不了几步路,母亲就权当我懒怠罢了。”

徐氏哭得越发伤心,抱着苏皎月的腿哭。

“那太太,这……大夫到底请还是不请?”

一旁的刘妈妈还等着她回话,外头苏谨琛的小厮还等着。

“请!让大夫好好给大少爷治病,等他好了,我要让他当着老爷的面儿,给娇娇下跪道歉。”

苏皎月一听下跪两个字,顿时又精神了。

又跪……跪一次……就离死更近一步。

……

喝了大夫开的退烧汤剂,苏谨琛很快就醒了。

他身子骨强健,原本受一些小伤是无碍的,但那日在祠堂受罚之后,在庭中跪了半日,恰又下了一场大雨,足足淋了两个时辰,这才感染了风寒。

风寒加上后背的伤,一下子病势汹汹,吓坏了平常服侍他的小厮阿福。

这不,他才刚刚觉得灵台清明睁开了眼睛,就听见阿福带着哭腔在他耳边道:“少爷,你总算醒了!”

苏谨琛点了点头,从床上坐起来,牵动到背后的伤口,稍稍拧了拧眉心,就看见放在了房中束腰圆桌上的一个药碗。

“你哪里请来的大夫?”

苏谨琛虽然昏睡,却也依稀记得,曾有人为他把脉诊治,又有人给他端茶送药。

“是我求了太太给少爷请的大夫。”

苏谨琛见阿福说的寻常,看来倒是没遇上什么波折,可徐氏向来对他冷淡,没有时时来搓磨他,那都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了,至于病了,也绝不会这般快去请大夫,总要耽误几日,等到看着无力回天了,才会网开一面去请大夫……

但大约是他命不该绝,病得再重,也不过两剂汤药就能救回来……所以,他一直活到今时今日。

“所以,太太就这样答应了?”这显然让苏谨琛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是……大夫来了,给少爷看过之后,又去了大小姐的房中。”

说起这个大小姐,阿福心中还有些发怵,不过总算恶人有恶报,平常总让她寻大少爷的麻烦,以后瘸了腿,看她还有什么办法继续搓磨大少爷!他想了想,大少爷昏睡之前,大夫还没明说大小姐将来不能走动了,这时候不若把这事情告诉大少爷,没准他还能高兴高兴。

“少爷,听那胡大夫说,咱大小姐的腿废了,以后不能走路了,老爷还要往太医院递折子,请太医院的杜院判来给大小姐诊治呢。”

“废了?”苏谨琛眉梢一挑,微抿的薄唇似是轻轻的抽了抽,正要从床上站起来,却听见有人在门外喊道:“阿福,你出来一下!”

苏谨琛住的这清风院偏远,下人又少,总共四个打杂了老婆子并两个跑腿小厮,因此外头来人,连个通报的丫鬟也没有。

阿福听见声音,忙就往外头去,苏谨琛从窗口看见他和门外的一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了半日,然后又回了房中。

“少爷,这是大房的表小姐给您送的药。”阿福把左手的一盒药膏放到了桌上,又变戏法一样,从右手又变了一盒包装更为精美的药膏出来,一脸诚惶诚恐道:“这是……咱家大小姐给您送的药……”

但很快……苏皎月就发现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苏谨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因为苏谨琛也下定了决心,打算和苏皎月划清界限。

他不想和这个家中的任何人有瓜葛,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苏家,而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被铭记。

至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打乱他的步调。

苏皎月在他跟前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只要他不想在乎,就完全可以不在乎。

苏老太太很快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他们昨天晚上吃饭也没有交流过,但气氛却很和谐。可今日却不同,同样的表情动作中,似乎又多了一些不同的气息。

老太太无心去弄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只开口道:“一会儿把你的东西搬过来,今晚你睡到我房里来。”她这里虽然还住着个苏惜月,但多一个苏皎月也不是问题,次间也比后罩房宽敞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