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算来如今顾昔时你在村庄上生活了五年,如果没有被大猫变回婴儿的样子,她如今已经七岁了。照理说,她应该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而奇怪的是,那些记忆对她越长越大时变得更为清晰。

“阿爹。”顾昔时正在发愣间,便发现青年穿上大貂袄,戴上雪毡帽,肩跨大弓。

“昔丫头乖,阿爹要跟村上的阿叔阿伯去狩猎。”顾仁见到坐在炕头上被暖气熏得红润了小脸的顾昔时,便伸出手摸了摸她乌黑光亮的秀发,低声道。

“阿爹,咱们不吃肉,你不去好不好。”顾昔时抬眼看了看外面呼啸的雪风,将胖乎乎的手搁到顾仁的大手上,她有些不安,心里一直有个念在叫嚣着阻止顾仁进去。

顾仁一听便笑了,将自家闺女胖乎乎的小手握在他带着粗茧的大手中:“傻闺女,阿爹是要和几个叔叔伯伯去除祸害的,最近村里连丢了几十只鸡鸭,怕是有大家伙来。”

顾仁说着便严肃了起来,这次的偷窃比他遇上昔丫头时还严重,村里的人怀疑是一窝大虫,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他这次出门打算将闺女放在陈叔那里看护,让这丫头一个人呆家里,他太不放心了。

顾昔时愣了愣,似乎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酸涩,随后又问道:“可是阿爹,为什么你们不在第一时间就去练那些偷了鸡鸭的野兽啊。”

顾昔时见过村里的猎户都是在丢了第三只的鸡鸭后才去猎那偷鸡鸭的野兽的,这令她感到奇怪。

“阿爹小的时候,也像你一样问过你爷爷同样的问题。”顾昔时的问话,令顾仁稍恍惚了神情,他的目光流露出几分追忆,随后心生了感慨。

“那爷爷是怎么说的。”顾昔时听说了顾仁的话便又问道。

顾仁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用手抚挲了自家闺女细碎的软发,沉顿了良久,才慢慢地开了口:“昔丫头,众生即万物,而生存是动物的本能。”顾仁说着,又顿了一顿,然后才道:“所以只有当它们偷取的鸡鸭到了我们不能承受的损失时,我们才会去猎杀它们。这么多年来,村里的祖辈都遵循着这个道理,固而我们青水村才得以千万年绵延。”

顾昔时听得云里雾里,年纪尚幼的她不能立马理解,但他却慢慢从顾仁的话中咀嚼出了宽容的味道。

所以大猫是因为越过了他们的底线才被猎杀的对吗。顾昔时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昔丫头——”顾仁的话还未说完,便立马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顾昔时拉了回来。

“阿爹,你能不能不去,我不想让你去。”顾昔时用小小的手拉住顾仁的衣袖,将被他握住的手抽出,哀求着。

顾仁有些犹豫,但见顾昔时的金豆子在他的犹豫的瞬间立马掉了下来,哭声逐渐响起。

顾仁立马手忙脚乱,又有些头疼,最后只能在自家闺女在泪水攻势中败下阵来。

得到顾仁的答案后,顾昔时才破涕为笑,本还蓄着的水光倾刻便没了踪影,这收放自如的金豆子可谓令顾仁吃了一惊,随后想到自己已答应下来时,不免无奈一笑,出门和在村中等了他许久的猎户们,讲明白后这才回了家。

这场暴风雪足足下了四天,可当雪停了,也不见村里有喜讯传来。外出猎杀猛兽四天倒也不算长,众人只当是他们于暴风雪中走失了或为避风雪躲了起来,可再过了四天,仍不见人时,这下猎户们的家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入了林子寻人,村上又组织了精壮的青年去探查情况,顾仁和顾昔时说了一声后,便潜入了深林。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众人寻人未果,却在地上发现了早已凝固的血迹衣物布条及弓箭等东西,那明白了亲人结局的村民们不免失声痛哭。

众人皆在一旁劝慰着,但也掩不住悲伤,顾仁的心情也极为沉重,他站立良久,想到那时自家闺女的阻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些复杂,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