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蘅心若刀绞,却是无言以对。见云衣情绪激动得很,青蘅不顾云衣的推攘,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下午,永乐帝传召了兵部尚书姜朝阳,两人在风荷殿秘密谈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齐青蘅再次伏地涕泣道:“儿臣即将奔赴北武,此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面见父皇。儿臣深为我国处境忧虑,这些话压在儿臣心底已久。此时不说,怕是再没有机会说了!儿臣实是顾不得了,请父皇恕儿臣不敬妄言之罪。儿臣恳请父皇压制外戚,铲除奸佞,肃清吏治,还天下子民朗朗乾坤,中兴我朝,振我国威!”

将来等到齐弘煊继位,这个刻薄寡恩的兄长是绝不会好心想办法把自己接回国的。若找不到机会回国,那就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什么理想、什么愿景,统统成了泡影。

娄知礼代表东昊朝廷与北武谈判,目前谈到东昊愿割青州靠近北武的甘长郡部分、年贡岁币一千万两、绢两千匹,两国互为兄弟之邦,北武为兄,东昊为弟。

而侯世荣这边,没了大军的支援,被七万军队围困,前有大军威逼,后有据城以守随时可以突击而出的守军,侯世荣这边也立马陷入被全歼的危险中。

陈平和自己哥哥可是不知道云衣的女儿身的,听得陈平开她玩笑,她恼怒地瞪了陈平一眼,瞪得陈平一缩头。随即姜洇墨又向齐青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古雁说:“等你学会‘疾风剑’的发力方式后,再教你剑招。剑招学会之后,我会给你树几个稻草人结阵,你就在马上练习穿刺的准头。等准头练好了,再换木人阵,必须后来能练到一剑穿透或劈开木人。再后来,就要给木人穿盔甲。等你连盔甲木人也能一剑削断,那就算有小成了。”

独孤华提剑挽了几个剑花,忽然身形暴起,前突如电,月华剑光骤然大涨,如同直面骄阳令人目眩;剑势凌厉,气势迫人,似山峦崩塌无可抵挡。小院中一时剑风呼啸,水沫飞溅,如同风暴过境。

说完看向那堆东西道:“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啊,下次人过来就行了,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穆重山熟读兵书、武艺高强,从小沙场中历练打滚,如今已是一名沉稳果敢、经验丰富、将卒敬服的大将。因为他待下宽厚,勤政爱民,治下太平富庶,也是深得属地民心的一方诸侯。

齐青蘅皱眉说:“如今朝堂的形势复杂,随着我年龄渐长,威胁日增,皇后和皇兄他们未必会继续容我们母子平安过下去!光装懦弱愚笨已不足以自保,没有势力、没有后手,我们母子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安危就在别人的一念间而已!”

齐青蘅赞道:“不畏强权、不卑不亢,是个汉子。头脑清楚,有礼有节,是个可用之人。”

云儿,齐青蘅在心里默默唤了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有点甜。

相处那么多年,一起长大,纵使后来云衣开始发育,潜移默化之下,也早已习惯彼此慢慢的变化。青蘅从未想过,一直以来自己当做兄弟手足一样的云逸,居然是位女子!

见洇墨的口气有了转圜,孟云衣便不敢再扯住洇墨不放,再惹怒洇墨了。怏怏不乐又不放心地一直将洇墨送至府门方回。

青蘅脸红了红,说:“听说云逸有个双生妹妹,想必长相应与云逸相像,却不知性情如何。若是性情也如云逸这般开朗可爱,青蘅日后必登门求娶!”

洇墨眼睛假意一瞪,云衣怕洇墨反悔,赶紧投降说:“我练,我练,我现在就练。”

这边厢两人相谈甚欢,那边厢姜夫人却向孟夫人问起为何不见云衣侄女。孟夫人告罪说:“小女自小身子弱,不能见风,是以深藏内帏,甚少见客。今日正好身子不适,所以不能出来拜见,还望贵客见谅。”

三个汉子一脸色眯眯地围着少女,眼看少女无处可逃,猫抓老鼠似的并没急着一拥而上,围看着少女惊慌的样子颇是得趣。

云逸暴喝一声:“我说不用就不用!”

孟云逸他们走后,古雁关上了医馆的门,沉默地给陈清溪避开伤口擦洗身体,然后给伤口消毒上药,换上干净衣衫,扶陈清溪躺下休息,再去烧水做饭,神情一直恍惚,表情忽尔忧伤忽而愤怒。

经过两天上下关节的疏通,陈清溪夫妇被放了出来。至此夫妻俩已经被关了五天。

陈清溪终于不忍地说:“当初你下腹伤势甚重,且又未得到及时救治。后来虽然痊愈,但是,但是……没有子息也好,两个人清静些,少些拖累。”

孟云逸记忆豁然开朗,继续往下背。

孟云逸赶紧掉转马头赶去齐青蘅那。奈何小孩子骑的马驹如何跟这等神骏相比。孟云逸还没赶到齐青蘅那,后面如雷的马蹄声便已经近了。

与齐弘煊交好的两位伴读一位是右相府的五公子娄敏之,今年十三岁,是尚书房读书人里年纪最长的,是齐弘煊的堂兄,文采不错,为人有点清高自恃,坐第二排右首;一位正是前些日子跟齐弘煊一块去了芳踪楼听歌的太常卿长孙曹无忌,年十二,个子矮胖,读书骑射皆一般,却是有点精明油滑,坐第三排右首。当日见云逸神色淡淡的便是这两位。

见多了这些,古雁的心里渐渐百味陈杂,充满了迷惘。侵略和报复,到底哪个更可恨,哪个更可怜。

年轻人看着美丽少女被拉上的衣衫,脸红了红对少女说:“对不住,你这个伤口很深,而且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已经感染发烧,不得不马上进行处理。我是大夫,并非登徒子。救死扶伤乃医者本份,此乃不得已之举。得罪之处,姑娘见谅。”

眼前的山坡上密密麻麻肃立着不同服色的军士,各色战旗在风中烈烈招展。密集的人群和如林的战旗将整个山坡的草皮灌木统统淹没,仿若整座山长的不是植物,而是人!

看着齐青蘅的背影远去,蕴含在云衣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与此同时,奔马迎来的风也吹飞了齐青蘅流下的眼泪。

青蘅魂不守舍地飘回莱芜宫,兰妃已经候在阶前。

知子莫若母,兰妃知道孟云衣的真实身份,也知道青蘅的执念。看着齐青蘅失魂落魄的样子,兰妃轻声问道:“你跟孟家小姐说了么?”

青蘅摇摇头,疲惫地说:“我自身难保,前途未卜,如何能再拖累她。既如此,又何必说出来徒让她心乱。我只愿老天开眼,让我在她嫁人之前,能有机会重返昊国,能站稳脚跟,让我能有机会向她求娶。若不然……她只要幸福便好。只要她幸福便好……”

说出来孟云衣可能会等他一等,他会更有机会一点啊,甚至孟家的势力也会更倾向他一点,有利而无弊!然而兰妃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利用谁他都不会利用孟云衣,他不会舍得孟云衣受一点点伤害的,所以他只能伤他自己。

这孩子,打小懂事,从来没执意讨要过什么,如今他唯一想要的,却连说都不能说出口。兰妃痛极,心疼地抱住了儿子。

第二日清晨,齐青蘅在皇宫西侧的宣德门拜别了兰妃,然后遥遥向永乐帝所居的紫宸殿跪拜下去。

由于齐青蘅是出质而非出使,于国并不光彩,因此并没有专门的送行仪式,永乐帝和娄皇后等也未露面,只有齐青蘅的生母兰妃相送,孟云衣等人在宫门外等候。昨日在宫里与永乐帝等人的见面,便已是私下的辞行了。

这日,齐青蘅松开泪流满面却仍尽力站得笔直的兰妃的手,低调地辞别皇城。他回望晨光中如巨兽一样匍匐的皇宫,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重新踏入这个地方!

永乐帝和兵部尚书姜朝阳站在皇城角楼的暗处,目送齐青蘅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永乐帝没有回头,对侧后方的姜朝阳说:“北武的情报网要抓紧时间完善起来,该做的动作都做起来。青蘅那边,你们要加强保护。主意是他出的,有事也可以与他多商量。朕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能不能担得起这副重担!”

姜朝阳拱手应道:“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臣自当尽心竭力,保护二皇子殿下,分化北武。臣也当密切关注殿下的一言一行,及时汇报给陛下。二皇子殿下天资聪颖,胸有丘壑,兼之谨慎小心,坚韧能忍,必能保得周全,陛下且宽心!”

永乐帝沉声道:“青蘅那边,你们切记要低调行事,不要让他人看出端倪。”顿了顿,又叮嘱:“要小心娄知礼……”

姜朝阳应道:“微臣省得。”

长河边,渡船已经备好,过河便是北武的军队。

一行人将齐青蘅送至船边,依依惜别。北武的使臣已经开始催促,齐青蘅无奈,转身上船。

今日孟云衣强忍着没有失态,眼看船越开越远,她挤了笑容出来,跳起脚挥着双手向齐青蘅喊道:“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哦!我记性可不好,你要是老不回来,我就会把你忘了哦!”

齐青蘅早已将下唇咬出了深深的齿印,舌尖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听到孟云衣的喊声,他也扬起一条手臂喊:“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早回来的!”

千里烟波、万里江霭中,云衣和姜敬宗他们的身影慢慢变小,慢慢变淡,终于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