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姐儿,怎的不直接找画屏来问清楚,若真有那事,咱们就好生办了。您现在这般做,若是让人抓到了把柄,二太太会如何对您?老太太恐怕更不会宠您了吧!”姚妈妈对九姐儿的处置实在不看好。

“谢过九姐儿!”锦绣顺势起了身,却一直低垂着头,九姐儿总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过顺利,她可不以为自己真能收得住锦绣,“锦绣姐姐,你看着我!”

“九姐儿这话就说错了,您在薛府院子里也只是一时失势,何况您对她们是真心的好,等您出嫁了,冯妈妈就是您身边的一等管事妈妈,就连锦绣,您也可以好生的给她寻一户人家,锦绣再过两年也该寻亲事了吧!”

“谁说不是呢,画屏的绣工让奴婢都嫉妒!”锦绣大方的说道,她摆开自己的绣书,愁闷的说道:“不管我怎么绣,这蝴蝶看起来始终还是绣上去的,不像你那些花样,就仿佛与那布料是一体的。”

葛妈妈拿了老太太的命带着九姐儿离开的主屋,朝着东苑走去。心里有几分沉重,方才的事情她看得清清楚楚,让她带九姐儿回东苑肯定是因为对九姐儿有了猜忌。

三姐儿扶着老太太坐到炕上,拿了靠背垫在老太太身后,自己却乖巧的立在一旁。

“六儿……不知!!呜呜……”

六姐儿高扬起头,现在对这只簪子很是满意。她小心翼翼的把簪子拿起来,玉簪晶莹剔透,好不耀眼。

第二天一大早,六姐儿就起了床,让落雨好生打扮了一番。今天六姐儿倒是没有赖床,想来也是,元宵之后,私塾的先生也回来了,今天也是这一年最后清闲的时间,何况还是三姐儿的生辰。

“九姐儿那儿要不要奴婢去说一声?”

三姐儿握了握拳头,随即松开,脸上的笑容却越发亲近起来:“九妹妹心细,是我多想了。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香草福了福身,站起身的时候让开了半个身子,让九姐儿先走。

如今时辰还早,姚妈妈这些日子与冯妈妈熟悉,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何况又是跟在九姐儿身边做事,九姐儿又不偏袒,自然说到了一起。

晚饭的时候九姐儿依旧在正院用餐,二太太见九姐儿先是愣了一下,她本以为老太太与九姐儿说了那嫁妆的事情就会让九姐儿回东苑去,可没想老太太竟然留了九姐儿一下午。

九姐儿脸上的红晕加深了许多,恼道:“九儿只有祖母一个嫡亲,自然想一直都陪着祖母。”

葛妈妈知道老太太想把九姐儿拉到身边,眼见着有机会了,自然卖力。

“来人,把那些下人赶出来……”

三姐儿轻抿红唇,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和宠溺,“好啊!”

夏侯辰双眸满含笑意,哈哈大笑起来,“起来吧,我什么时候说过与一个丫头片子计较过?”

落雨见九姐儿一行人停下脚步,心头松了一口气,脚下却更快的跑到九姐儿面前,福了福身,等到不喘气了才说道:“三姐儿想去九姐儿那儿坐坐,方才您放出来的时候就急急的跟了上来,又怕没得您的同意就去叨扰您,便让奴婢先行一步告知。”

“反了反了!九姐儿的亲事在她娘胎便定下了,以后莫打这门主意。”老太太这话却坚定了许多,她浑浊的眼眶里闪动了几下,却是二太太没有注意到的。

十哥儿的眼眸又亮了几分,对九姐儿多了许多亲近,“我和六姐儿也看过那两本书,可惜母亲说那些是闲书,男儿看了是玩物丧志。”他微微叹息,“若我也能见见昆仑奴和新罗婢那该有多好。”

老太太的心情好了许多,却怪三太太不会说话,但面色还是缓和了不少。

刚出来,一股冷风就灌进冯妈妈的脖子,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见四处只有几个粗使丫头和婆子,叫过来一个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东苑。

老太太也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丫鬟摆宴,不多会儿,十多个娇俏玲珑的丫鬟托着菜盘鱼贯而入,空荡荡的桌子挤满了山珍海味。

“六姐儿年岁也不小了,您看是不是该请个教养嬷嬷!”

“谢三婶婶关心!”

她摇了摇头,不再与姚妈妈讨论这件事,让画屏铺好了宣纸,走到书桌前开始练习写字。离开浙江以后,她就没有练字,如今到了薛府,自然也不想落下。

六姐儿气急,以为照雪是害怕说了实话继续待在这里肯定没好果子吃,咬牙说道:“我马上就去求母亲把你送给我。”说完这些,竟然有一种快感,她挑衅的看着九姐儿,只要照雪说了真话,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肯定会给一个公道,至于九姐儿,哼……

冯妈妈算是被照雪气蒙了,虽然先前的主子不同,但好歹都是薛府的下人,这完全是在给薛府丢脸啊,她怎能不气,“好大胆子的狗奴才,谁教你对主子也称我的,二太太院儿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废物。来人,快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废物送回二太太院里,让二太太好生管教管教。”

“大姐姐孝顺!”九姐儿顺着芳华的话说了下去。

照雪手上的动作一僵,脸上微微抽搐,赶紧拿起九姐儿的衣服,笑脸相迎,“奴婢替九姐儿更衣。”

直到两个丫鬟消失在眼前,九姐儿才若有所思的说:“妈妈,锦绣一直都伺候二太太吗?”

薛家大门紧闭,只有侧面一个小门开着供人出入,说是小门,也只比那扇朱红大门小罢了。

妈妈:邓妈妈王氏身边红人,打理一些琐事、刘妈妈陪嫁、库房、曹妈妈账房、赵妈妈庄子

“这位便是九姐儿吧,虽然是薛府中的小姐,但我还是你的夫子,以后在课堂上便要按照我的方式学习。”柳夫子的声音清冽,却没有过多的情绪。

九姐儿站起身,恭敬的行了礼,“九儿谨听夫子的教诲。”

柳夫子点点头,示意九姐儿坐下,“九姐儿以前读过哪些书。”

“只学了《三字经》。”九姐儿淡淡的回答。

“五姐儿学过哪些?”

“《女戒》和《颜氏家训》。”

柳夫子又点了点头,显然很是满意,拿了矮几上的蓝本线装书送到九姐儿和五姐儿桌上。

九姐儿的视线从柳夫子身上移到书上,上面赫然写着《女戒》。

“今日你们便把这《女戒》抄写一遍便是。”柳夫子兀自说着,他又走到十哥儿和十二哥儿身边,“你们俩便把《幼学琼林》第一卷抄一遍。”

接着,柳夫子便双膝盘坐,不再管一屋子的小姐少爷。

九姐儿咧了咧嘴,这位夫子倒是有意思,只让她们抄《女戒》,这个肯定难不倒她。

“柳夫子对学生们极严的,你可别以为这抄《女戒》就只抄了便是,待会儿恐怕他还会叫大家起来说说对女戒中的体悟。”四姐儿四周瞄了一眼,转过身暗暗对背后九姐儿说。

这话音还未落完,六姐儿不满的回头瞪了四姐儿和九姐儿一眼。四姐儿吐了吐舌头,赶紧转过身。

九姐儿对六姐儿略带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这夫子有意思,竟然让小姐们说对《女戒》的体悟。不就是教女子如何在家做孝顺的女儿,嫁人后做贤惠的妻子吗?还有什么?

《女戒》的字数本就不多,九姐儿平日也有练字的习惯,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放下了笔,习惯的吹干纸上的墨迹,心里有些欢喜,却没想柳夫子竟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这字写得不错!”柳夫子淡淡的夸奖了一句又回到了座位上,让九姐儿觉得莫名其妙。可他的心里却是惊诧连连,都说看字如看人,九姐儿的字虽然还是显得稚嫩,却带着一股锋利,然锋利中又带着温润的赏心悦目。两种矛盾的感觉相互交叉,却又不矛盾。

不过一屋子人的目光却落在了九姐儿身上,有羡慕,但更多的却是嫉妒。她们学了这么多年,也没得到过柳夫子的一句夸奖,就连三姐儿也未曾得到过。

九姐儿心里咯噔一下,她只说了自己学过《三字经》,可这手字如果不是一朝一夕,绝对练不出来的。

她迎上这些目光,只淡淡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