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帆是信的,姨妈细长的脖颈仿佛尤可见当年姣好的容貌,“你们当时约会一定能浪漫吧?”姨妈忍不住笑了,“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那个年代不如现在开放,连手也不敢牵,我还记得他总约我去白桦林,满地的落叶踩上去咯吱作响,每次去的时候,他都背着双手站在一条小溪前,我一走近,他就回头喊我一声同志。”

杨帆嗤嗤的冷笑了两声,“师月啊师月,你要我怎么说你呢,那些富家子弟本就不该沾惹,你可倒好,骗张昱的钱又拐带跑他的男友,张昱不杀了你才怪!”

杨帆跟着师月的脚步,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她的目光恰好落在韩文出的脚上,一双打着渔人结的黑色clarks皮鞋,杨帆蓦地觉得异常熟悉,她愕然忆起当初房子进水,又联系不到陈渺路时,她前去找师月帮忙,师月裹着浴巾去开门,当时屋外就放着系了渔人结的同款鞋子。

无窗观光车与大学校园里的电瓶车极像,只需一两块就可从宿舍到达教学楼,那时杨帆懒得走路,将自行车搬到宿舍六楼又不现实,电瓶车几乎成为她每日的代步工具。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只能隐约瞧见李政一的脸颊微红,看起来就像是喝过了酒,他的薄厚适宜的唇已有细微的龟裂,起了白色的碎皮,模样竟令人看得怜惜。

相框里是杨帆的照片,放大后摆上去更显得她臃肿而肥胖。

李政一微微怔住,林安茵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放心吧,李叔叔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你和我在一起。”

躲在不远角落里的罗阿姨和几个妇女议论起来,“有好戏看了!”“这下可有意思了。”几个人八卦的探出头去瞅。

“你会原谅我的,对吗?”陈渺路这次的问有些不确定。

杨父却故意大声冲一墙之隔的餐室叫道:“我倒是想少说,可那街坊的嘴能堵住吗?以前政一在多好啊,还经常能帮我上班,现在可好,整天把我累得半死不活,还得听那邻里说三道四,我们家女儿是长本事了,一次还勾搭俩……”“行了吧你!”杨母越是使劲掐他,杨父就越是夸张的大喊。

叶梅瞧见李政一放在身侧的左手隐隐在颤动,她吓得慌到李赫身边劝道:“李叔叔,您也别老骂政一了,您看他这次多乖,您一叫他就跟我回来报道了。”

“没事,走吧。”李政一抽回自己的手。

杨帆同他都笑了,他的呼吸是那样的熟悉淡泊,杨帆有些迷离,他是陈渺路,是六年前她就无可救药爱上的人,干涸已久的记忆,如龟裂的碎片顷刻就被他所滋润。

陈渺路弹指,一截未燃尽的香烟已飞了出去,“我爱你这件事。”

杨帆气不过,“我告诉你,我胖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太小的身体无法容纳我饱满的性格。”李政一却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没错,您的性格确实很饱满,都把身体涨得变形了。”“谁变形了?你才变形啦,你就是个变形金刚!”杨帆边抱怨边靠着公车玻璃昏昏欲睡。

李政一却像猫咪般,将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肩膀,“反正一样啦,迟早都是咱爸的!”

“哭什么?”李政一忽然从身后搂住了她,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杨帆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竟是急促得毫无节奏。

“李政一,你成天是不是闲得发疯啊?要是没事就给姐找个工作!”杨帆被李政一拽得没了法子,只得磨蹭着跟他徒步出门去。

此时在成都的戎容则满心欢喜的准备着同陈渺路的婚礼,她在副驾驶座上念念有词的跟陈渺路聊着,陈渺路却伸手按开车窗,风瞬间从窗户刮进戎容的喉咙,直呛得她半天讲不出话。

杨帆母亲见聊得如此沸腾,竟也加入其中,“还有啊,以前帆来初潮的时候……”

屋子积水太多,工人费了极大的劲才将天花板整好,陈渺路站在空旷的屋内,新房已失去了曾经的生气,他伸手触摸发潮的壁纸,这是当初杨帆亲自挑选的样式,尽管陈渺路并不喜欢这种颜色,她还是执意购买了。

杨帆一直希望将来能到一座小城开家花店,品茶插花真是浪漫无限,她甚至想过无数个花店的名字,什么花无缺,花花世界,却皆被陈渺路以一个俗字,全部否决!

“别说了,我就喜欢丰满的,为了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撇开那老女人。”王总顷刻失去了方才的风度,竟上下其手的在杨帆身上乱摸起来,杨帆不住的挣扎扭动着,他却将她紧紧压在身上,不住的撕扯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电梯在32层停了下来,杨帆却迅速按下关门键,瞬间电梯门被合上又继续上升。

戎容瘫坐在椅子上望着陈渺路的背影,“你在自欺欺人!”

杨帆看着屏幕上一格格减少的电量,直到天色微朦才打通陈渺路的电话,“喂,你在哪呢?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请在这里签字。”护士拿来一叠薄纸,她几近崩溃的拿起笔,手不住的哆嗦着潦草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陈渺路乌黑的眸子转动在银水中,狭长的眉眼骤然生辉,望着他,杨帆的呼吸一窒,“你不是让我下车回去吗?”

众人都说一流大学生进国企,二流进外企,三流当公务员,四流考研究生,她却连流也不入,最后终是进了私企。

陈渺路的车是敞篷,一路上风狂刮,他倒无碍,杨帆此刻却已化身梅超风,长发纠结缠绕如一团乱麻,只差留长指甲直接练九阴白骨爪了。

李政一抬首望着苍穹,阳光有些刺眼,他微眯起双眼,只露出一条狭缝可窥见那对明眸。

杨帆站在血路的另一端,血迹直顺着她的腿不住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