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沿着我的锁骨一点一点向下滑去,轻轻停在胸口的位置。修长的手掌舒展开来,覆在“嘭嘭”震动传来的地方:“顾惜,有时候,我真想剖开这里,看看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就能这么硬。”

萧纪怎么回来了?他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秦淮,第一次你给我看病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不清你的面孔,只能听到你对我说话。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他。所以,虽然我心里清楚,你们之间毫无关系,但我仍旧莫名其妙地对你产生了好感。你看,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理智。并不是不知道或者不明白,而是在一只手握着理性和真相的同时,另一只手却无法控制地受到感情的牵引,向着歧途一路到底。”

我挑起眉毛侧头看向他,客气地问道:“秦医生不是来复诊的吗?想来秦医生也知道,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毛病,所以连摸脉也可以省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希望我消失。但她是不是希望我用另外一种方式更加彻底地消失,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那么,这样一个小小的存在如我,又是否能够对这个世界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影响?

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盯着他看的时间略有些太长了一点,连正事都被抛到了脑后,于是开口答道:“就是刚才说的,我想见一见沈小姐。”见他一副犹豫的样子,又补充道,“不需要开门,我就隔着门和沈小姐说两句话便好,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再说,不是还有你在这里守着么。”

是因为岛上的经验让他终于意识到,我既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也不会遁地术,不需要他如此殚精竭虑地防备;还是说他突然良心发现,以此作为受到那沈小姐无谓攻击的一点小小补偿?或者,沈小姐的出现让他开始希望我可以自己走掉,才故意放松了警惕?

【现在回想起来,从马尔代夫返回的这一路上,其实很有些怪异。

电瓶车停了下来,我跳下去,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抬头望向前方层次分明的海水。

“顾惜,这是第几次了。”

然后,情况终于发生了一点点改变。护士小姐看着我、秦淮看着我、萧叔看着我,所有人都看着我。就连萧纪,也在看着我。

萧叔和秦淮的组合,不用听就可以确定,其中多半有关于我的八卦。

很奇怪,话一出口,竟然连刚才的那些恐惧都不见了,只是眼前变得有些茫然。过往的一幕幕仿佛一部破败的黑白胶片电影,从眼前一帧帧飞快地刷刷闪过,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灰暗光芒。

“我不知道。”我被迫直直望进那双了无温度的墨色眸子中,几乎拼劲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勉强可以算作平静,“萧纪,你应该清楚,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决定权。”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不会累的,因为他的人生原本就是这样。每做出一个动作,每迈开一次脚步,都是要经过严密计算和考量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如此,既不用游泳,又几乎达到了浮潜的同等效果,而且在我看来十分安全,简直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哦。”我点点头,但人仍然留在原地。

定睛看过去,萧纪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微微侧了头,淡淡望着我的方向。

于是,当我第三次开始哼哼的时候,韩亦的脸色由不好看、很不好看,正式升级成为非常非常不好看。

但仍只是长了一些而已,这清静还是没能保持太久:“你又不会游泳,去海边能做什么?”

不甚稳当地倒腾着脚下的步子,我盯了半晌眼前高大的黑色背影,又盯了半晌自己被他紧紧抓在身侧的右手,预想中所有理应发生的抗议和挣扎,我一个也没有做出来。

然而,蹦蹦妈想来是一个有厨房恐惧症的妈妈。哪怕做大饼的厨房是有整整一面玻璃墙壁面朝大海的厨房,也是一样的恐惧,因此竟然临阵退缩,拒绝参加亲子做大饼活动。

“萧纪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大家族的独女。她的家族世代经商,基业非常雄厚,而她本人则很有才情,从小跟随名家学习书画,造诣很高。后来,正是因为和我的母亲拜在同一师门下,所以才结为挚交。萧纪的妈妈本来有个弟弟,家族的产业本也是应该交由她的弟弟继承的。而且她的弟弟也一直十分优秀,所以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萧纪的外公外婆,都没有让萧纪妈妈涉足商业的打算。可是谁知道,在她二十岁的时候,萧纪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在一次车祸中全都去世了。听我母亲说,那个时候,萧纪的妈妈非常悲痛,也非常害怕。她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还要面对全然陌生的庞大产业,她非常恐惧,恐惧这一切都会毁在她的手里。这时候,她遇到了萧纪的父亲。”

他敛了笑,目光却依然温暖柔和。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她小小的手机,直接塞到我那挤在我俩身体之间的裙子口袋里。

其实,若是向另外一边稍稍转一转头,便能看到一件件风格迥异的棉麻布裙。那些裙子看起来相当的小清新,清新到在我这一把年纪穿来,甚至有些惭愧的地步。

一时间,浓重的墨色夜幕显得寂静非常,整个世界像是忽然之间静止了一般。只有缠绵的烛火,仍在轻轻摇曳着。

【“苏阿姨,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拿手机呢?你不想给小朋友打电话了吗?”葡萄珠子一样水灵灵的眼睛里,竟然盛满了失落和委屈,仿佛她才是那个没有接到期盼已久的电话的小朋友。

一旁的老师见状,也笑眯眯地向房子的方向伸出手去。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只要有他的存在,哪怕最酷热的天气,都能够被降至冰点,就连北纬四度的烈日,也无法将他怎样。

我转过头,看到门的另一边,英俊卓然的秦医生正可怜巴巴地将我望着,一字一顿地向我比划着手势和口型:萧纪说,等你开饭。你不来就饿着,到最后,大家都要成仙。

我保持着这个将动未动的奇怪姿势,只觉得此刻,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有一个地方的感觉是对的。

捧着单子往回走到一半,我生生顿在了那里。他难道是从角斗场逃出来的?

我“啊”了一声,瞬间脱力,菜刀应声而落。

“不冤枉。”

我的这种天赋,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初露端倪。

再者说,他现在对我来讲,就是个十足的陌生人,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又与我何干。

刚刚在我持续攻击下定如磐石的萧纪,居然摇晃了一下。

极力避免想起的人突然冲进脑海,与这样的痛击比较起来,清晨萧纪那一通眼神的杀伤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我突然不再犹豫,直接冲进了衣帽间。

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在等待我继续说下去,便放心道:“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这样的房子,就像国内的四合院一样,但是别墅的样子啦,正面是一件大客厅,两边是两间卧室,咱们一间,咱们的宝宝们一间。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游泳池,还有花园。嗯,最好还有朋友住在隔壁,这样早晨可以看日出,晚上可以烛光晚餐,无聊的时候,大家还能凑在一起聊天。怎么样,是不是神仙一样?老公,你有没有心动啊?”

这么好说话?

我在对医生感激涕零的同时,渐渐开始理解,他和萧纪,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整个客厅,为一圈不封闭的椭圆形宽大沙发所环绕。

该死。

不知是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我猛地扭身,推向面前坚硬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几乎震断了我的手腕。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回床上。下巴被捏住,抬起一拉,新鲜的空气从鼻子和口腔同时涌入。

言情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么,男主角最终,都投入了开篇最不待见他的那个人的怀抱。

萧叔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我的话。

他的唇舌沿着我的颈侧滑下,一直扣着我下颌的手指也渐渐松开,在我的耳廓、手臂、颈项来回抚摸,向我的四肢百骸,输送一阵高于一阵的强烈战栗。

有那么一瞬间,我简直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