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漫漫寒萧 > 第60章 第二十九章 面无血色 3

“顾……”秦淮终于开口,却又被我的表情生生打断,他闭了闭眼,“苏漫,抱歉。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可是又担心你不想见我,所以才找了复诊的借口。”

这样的处理虽有些冒险,但却很是合理。

我常常是个很没自信的人,所以对这个问题一直持否定的答案。

只是当时我和萧纪的距离太近,视野前方除了他的后背什么也没有,所以才没及时发现。现在想来,那人必是萧城无疑了。

这样想着,我推开别墅的大门。一阵寒风顺着门缝,恰好掠过领口。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车窗另一边的世界在黑色贴膜的保护下,显得很是有些黯淡。萧纪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似乎是望着宾利离去的方向,又似乎不是。

一艘雪白的游艇静静靠在码头旁边,浅浅浸在晶莹缤纷的颜色里,显得寂寞而冷清,竟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很乐观地把感冒当作与饥饿或者口渴差不多的一种普通生理现象。

并且除他以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好像正在聚精会神地观赏一部恐怖片,用“惊悚”二字形容,实在是恰到好处。

院子里面的灯光似乎比平时亮了不少,还有一道道人影不时闪过。我的头愈发的晕了起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萧纪,有句话,我一直想要亲口问一问你。我想了四年,想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问这个问题的初衷是什么了,是让你给我一个交代,还是让我自己死心?可是,真正等到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又不想问你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们都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也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么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再去纠缠,不过会让彼此烦心,对眼下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对这类抽象的概念一贯理解无能,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有些了然了。

所以,那些曾经让我无比期待的每一句话,他所慷慨给予我的每一个表情,甚至那场惊心动魄扭转命运的相遇,多半也只是一场精心布置过的步步为营罢了。

我愣了愣。这也值得他开天辟地笑成这样?

“顾惜,你可以继续东拉西扯。然后,你还是要下来。”

日头已经高悬成这样,如果这是现实,萧纪怎么会还在这里,而没有去工作?看来,果然是梦。

“顾惜,我的话,你从来都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好不容易刚咽了下去,苹果又自动递到我的面前:“顾惜,你这是重复劳动。”

十分钟后,我坐在通体雪白的游艇中,陷在柔软的米色真皮座椅里,紧紧抓住身侧的扶手,感觉非常忐忑。大概是不会游泳的关系,和水距离太近,总会让我感到紧张。

我闻着阵阵飘来的大饼香气,低头看见可怜巴巴捧着小肚子的蹦蹦,一时间,很是惭愧。

“就是传说中的萧伯远?”

浅淡的他,静静沐浴在一层薄薄的金色之下,明明是夕阳迟暮,然而那光华仿佛自他体内生出的一般,好像一个刚刚落入凡间的天使,就连深棕色的瞳仁中,都流转着轻柔宽和的暖意。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蹦蹦软软的长发,默默点了点头,同时想,不知蹦蹦小朋友的父母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够培养出如此智慧的少年儿童,今后如若有幸,定要结识一番。

原来,我之前专注的那一区域,都是丝绸和薄纱质地的长裙,风格娴淑优雅,颇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它们用滚烫的泪水径自向我昭示,隐在这荧荧光芒背后的时间,正在公正而残酷地悄悄流逝。决绝与浪漫交缠,美好得凄凉又诡异。

不会。就是再不堪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何况萧纪。

卡通图案装点着的玻璃门静静滑开的瞬间,孩子无忧无虑的欢笑声迎面扑来,撞在我的胸口。

热情的服务人员将我引到荫蔽处的长椅旁边。

这一刻,他端坐在我左边不到一米的地方,穿着一件简单却剪裁得极为精致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开到锁骨,袖口齐齐挽到肘部。

士可杀,不可辱。我暗下决心,就是饿死,也不和萧纪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陷入了一种木然而呆滞的境地,既不听从大脑发出的命令,也无法对外部的任何情形,作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反应。

要知道,他只需要轻轻哼上一声,就能让我已然十分脆弱的自信心,全盘崩溃。

此时,我只顾着被自己吓一跳,甚至没有意识到,正下方,是我穿着凉鞋的脚。

“那是因为你自己不吹。”

倘若没有如此这般天资,今日的我,是不是还住在那个潮湿阴暗又有些破败的弄堂里,过着一如既往,孤单却平静的日子?

我盯了半晌,却不见任何动静。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关门,也没有人从外面过去,帮助挪开矮凳。

我低下头,发现池水几乎没过了他的脖子。以我们两个的高度差,在这个深度,我若是松手,必死无疑。

要不然先打个电话?步子尚未迈出去,便收了回来。我好像不知道他的房间号。我被自己困在原地。一下觉得,做人重在坦荡磊落,不去不妥;一下又觉得,并不急于一时,去也不妥。

“俗。”

他明显愣了一下,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补充道:“而且,不许问无聊的问题。”

大概就是需要这种,独角戏也能唱得风生水起的精神。

门外宽敞的空间,是一方十分开阔的客厅。

他扭过头,不再看我,但是习惯性抿起的薄唇,可疑地勾了勾,弧度微乎其微,几不可见。待我伸过头去想一探究竟时,却已经完全没了踪影。

然后,我带着冷冷的笑意,开口回答道:“并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事,萧先生一定要我说出来么?”

我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终于活了过来。

若只是想看管起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便好,何必放在他的家里,还是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在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也不知道答案的时候,萧叔终于开口:“这里是先生的家,若非公出,先生每天都会回来过夜。”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吻,这是他对我的惩罚和烙印。是奴隶主在无情鞭笞妄图逃跑的奴隶,并在她的额头上,烙下耻辱的印记。

幸亏韩亦即时出现。

“顾惜。”

昨天上车之后,我就再没见过我的行李箱。就连换下来的身上那套衣服,也在今天整理房间时被收走了。

既然他们已经采取了行动,条件自然要由他们来提。我越急迫,越被动,越是要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