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上下,几乎都认得他,叫许秀文,眉青目秀的,虽来的时间不长,却精明勤快。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洒扫庭院,浇灌花木,然后打太极拳,然后把早饭端进院长室,然后无论年长的医生,年少的护士,总能随叫随到,跑前跑后,一天到晚,总是乐呵呵的忙不停。

又一个清净的早晨,伴随着肃穆而悠扬的钟声,天蒙蒙地亮了,湖西巨野佛堂,那规模恢弘、气势森严的轮廓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原来,严先树把段花妮截回据点,正是接刘裕才的小船靠湖沿的时间,炮楼上放哨的喽罗认出了使船的刘裕才的父亲刘雪渠。

他不能告诉别人的事,他已经加入了地下,下一步就在塘口开展情报工作,领导他的是金乡地下党小组。

又一会儿,七八个“老便”走来,全是绸缎衣帽,斜背着短枪,骂骂咧咧地,横走在行道上。

“你拿镗是不”四老虎牛犊子眼一瞪,他最见不得兆向龙轻狂。

“嘻嘻,看老总说的,”彭琦辉嘻嘻哈哈,摸出火柴,划着,给他点上,“八路都是饿死鬼托生的,能吸得起这高级烟咱是用三只鸭子和一个收鸭毛的贩子换的,图个稀罕,也是孝敬您的,好吸不”

亡羊补牢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头尽量地缩进乌龟壳,藏到队部里别出来。

梁兴初,不用赘述,传奇名将,赫赫功勋。在解放战争中,挥师所至,从中国的最北黑龙江到中国的最南海南岛,横扫敌军如卷席,尤其在朝鲜战场上,万岁军,这样的称谓,世界军事史上罕见、少有。

“啊啊,许秀才呀,”兆向龙先抬头,用拳头使劲揉眼眶,定了半天神,才看清是许秀文,正要说话,却捅了额上撞的紫血包的痛,“呦呼,”咧开瓢叉大嘴,倒吸着凉气,“王八孙子揍的拉巴裆,敢出我洋相,行,小鬼孙,你砍我的头,把我捆个死,打我的耳光,一样样的都给你记着呢,看明儿不灭了他个龟孙的灯”

“哗“全场人愣住了,鸦雀无声。

岂容他们迟缓紧接着,“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万福河大桥从中间炸断,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两侧的炮楼斜斜地歪在河水里,夹杂着鬼喊狼嚎声。

很快地,簸箩就要接近桥墩了,彭琦辉微微地吐出一口气儿,再过两分钟,如果没意外,任务就完成了。

兆向龙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哎呀司令,啥时辰了还说玩笑话万福河大桥,确实火燎了腚门子了。”

怎样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炸桥任务彭琦辉召集所有民警,接连着开诸葛亮会,从民警中寻找炸桥的办法。

湖西专署紧急动员,誓要粉碎敌人的第二次扫荡计划。

南边正前边的石槽子上,彭琦辉两臂高卷,吼如虎哮,又如雷鸣,只见他,势如蛟龙,威盛猛虎,平端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一边横扫日本军,一边鲲鹏壮势,凌空跳向前去,身两边的战士们,紧随他,勇敢地冲锋。

“怎么,当老和尚了”暗影里猛响起这么一嗓子。

“耶喝四哥”就在交通员往外掏手的时候,脸色顿时惊喜,高声地向三个伪军的背后喊,“您也搭船呀正好,”眼光直接钻到伪军们的身后边,“过湖一块走”

这回,王雪山露了原形,“严刑逼供”,强迫他提供更多的秘密。

交通员上前亲和和地打招呼,“四表弟,下丝网哩”听口气,看动作,他们熟悉,关系不浅。

“巴嘎”龟田盛怒,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指。

“啦着啦着就轻狂,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四老虎到这会儿还没有急,平日里他最瞧不起兆向龙的是这些,但今儿,他太急着讨药方了,硬是没发作,“唉,龟田打了败仗回来,就没有咱的好了。”

日本人大和民族盲目优越性强,日本产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按说,龟田也是那筐里的烂鱼,却另类,硬拧着不用本国的望远镜,实出意外。

彭琦辉盼望的就是鬼子的怠慢、松弛,看看满河床的鬼子兵,全都低着脑袋,歪歪斜斜地往前走,觉得差不多了,手一扬,两手里的驳壳枪,左右开了火儿。

戏台上,小香莲张蕴涵穿一身破旧的渔女衣,端一只大土碗,和着窦昌戎的二胡独唱:

两年前,一家人外出唱戏,道上遇上了扫荡的日本兵,当场糟蹋了后,还被刺刀开了膛。

但是,他兆向龙,尤其是这会儿的兆向龙,是个有身分的人,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是一个能掐会算诸葛亮一样的高人,是一个能满嘴里能吐出象牙来的雅人,尤其是新近,新近又立了曹操曹孟德样的好大好大的功,就觉出,这平常听顺了的骂度数,确实是太高了,还太狠太直了,他的马刀儿小脸上,顿时觉出了热,火辣辣的,烧成了猴儿的小屁股。

“峄山书院。”许秀文连脸也没转。

“灭小亲以求大义,从道理上讲,彭队长、八路军说的、做的都不差,可我得在弟兄们面前有交待呀,”侯方成两手一摆,难为着情,一瞧彭琦辉,在听自己说话,救直起了腰,“其实,这件事说好了,结也不难解,我想出了三个办法,叫上、中、下策也行,不知彭队长容不容得商量,想不想解下”

路井见对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更盛,立即使出玄门绝招,一个“二龙困佛”,挥动双拳,流星般,朝萧易的两耳砸来,下路紧跟着“恶鬼索命”,飞脚直取萧易的腿裆致命处。

路井鲁莽却也不死憨,见两个人这做派,立刻受了大侮辱,立马发起羊羔子风,疤瘌眼子眼一斜,“嘛玩意坐这里人五人六的,充嘛乌龟王八蛋”

仔细听了大家的发言,彭琦辉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说:“这个会,我看还是去按湖西的风俗,初一拜大年,初二请贵客。初二请的客,不是女婿,就是重客,咱要是不去,在情理上就输了一分,这有违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政策。何况,这家伙是叫大槐树村保长送帖子,在村保所摆筵席,明摆着造舆论,想挤兑咱公安队。不过,咱也不是杨令公,凭嘛叫他们占便宜他要是诚心请客,咱就诚心相待,他要是耍什么滑头,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来福河面,枪声、水声、叫喊声,交织在一起,搅乱了黎明时的寂静。

刚上床时候,这对儿狗男女,发狠癫狂牙狗母狗发情的时候,衣服不知道咋回事退下来的。

一声炸雷般的喝令,门“啪”地声,从外面被跺开,进来了一群穿着八路军服的军人,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他们。

被绑的群众已经上到黑风口,再往前就是马陵道了。

队长,您一人发给咱一颗手榴弹吧,咱跟小鬼子拼了,炸死一个算扯平,炸死两个攥一个。

看样子,这黑猪,在日本,同样也是个混穷的,也没见过啥世面。

“苗老苗”马子晓一阵子激动,一下子认出来,他就是巨野县县委书记苗曲枫。

四老虎果然上当,气得声儿突高,“不管咋说,小二熊儿胳膊肘子就是往外歪,敢拆我的台,这条喂不熟的狼我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