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雪的脸色一下子黯然下来,眼神中写满了失落,“可是大将军,朝廷给我们的饷银少得可怜,我们出生入死,却连饭都吃不饱,长此下去,必将有损士气。”

赤里坤转过身,示意身后的大夏弓弩手暂时把箭放下来。

赤里坤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已经站立在他面前的这位绝色美人,他的眼中充满了愧疚。

她看到端木景洵火辣灼灼的目光正在自己洁白无暇的身体上徜徉,一只大手也正沿着那一条条勾魂摄魄的曲线放肆地游走着,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形,一抹红晕浮在她皎洁如玉的脸上。

六万精锐铁骑对抗两万南辰步兵,如果把这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战役比作一个棋局,这无疑是一个梦幻般的开局,司徒川似乎再一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这些小小的挫折并不能阻止司徒川战无不胜的百战精锐,龙川铁骑、平凉铁骑、寒山鬼斧营几乎同时发起了进攻,司徒川显然想一鼓作气将已经过了江的这些南辰人驱赶到云江里面去喂鱼。除此之外,在这庞大的进攻队伍中还有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那就是宇文景麾下的中州虎豹骑,中州虎豹骑也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劲旅,很长一段时间一来,他们是作为皇帝陛下的御林军而存在的,今天,他们以司徒川的重甲骑兵为榜样,同样士气高昂,战力强悍,他们的进攻也同样勇猛无畏。

就在拓跋仪感到前景不妙之时,他猛然发现眼前那艘最为高大威猛的五重楼船的顶层甲板上竖立着一面巨大的帅旗,帅旗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身着华丽甲胄的将军正在屏栏观战。拓跋仪断定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于是迅速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然后奋力暴射,箭矢划过优美的弧线飞向五重楼船的顶层甲板。

随后,正在观战的司徒川下达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全军撤退。

公冶梦月轻轻叹了口气,慧黠动人的双眸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忧愁,“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东方老将军了。噢,对了,欧冶先生,你说拓跋景穆为何到现在还是按兵不动呢?”

赫连尊的营地终于沉寂下来了,司徒川和他的将军们连同数百个浑身是血的龙川骑兵围成了一个大圈,位于圆圈中央的正是那个带着面具的西凉统帅,他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态,鲜血沿着那一身华丽威武的甲胄流淌下来,并不断地滴向地面。

漠藏黑云冷酷的眼神注视着他,她现在迫切想要证实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就是那个让她恨入骨髓的仇敌。

乌兰图雅对着司徒川低声耳语了几句,司徒川不禁浓眉紧锁,神色变得异常冷峻。

“是时候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司徒川冷冷地说道:“摘下你的面具!”

西凉统帅用淌着血的手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脸,然后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艰难地摘掉了头盔以及覆盖在脸上的面具。

众人看到这张脸之后无不感到震惊和失望他们看到的是一张英俊威武的年轻的脸,他虽然面容憔悴,却仍然不失威严,他的目光寒气逼人,就像两支利剑,冰冷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惧色。

漠藏黑云怔怔地看着他,美眸中写满了愤怒与失落,显然他不可能是赫连尊,他太年轻了。

乌兰图雅对司徒川说道:“这是屈突津诺,赫连尊最为倚重的将军。”

“屈突津诺,”司徒川深邃的目光中透着复杂的情愫,“好一个‘金蝉脱壳’,我白袍司徒征战无数,却很少像现在这样被被人戏耍。”

“不!白袍司徒,”屈突津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索性用剑尖扎地,然后以剑为拐,勉强支撑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虚弱的身体,“你……赢了。作为胜利者,你……你只是有一点点不够完美,但是,你在这个……可怕的早晨,以……微小……的代价,消灭了神威王的四万精锐铁骑,这是……一个……惊人的战绩!历史将会……记住这个叫作一片石的地方,经此一战,神威王统一西凉的梦想必将……成为泡影。”

“屈突津诺,”漠藏黑云的愤怒出人意料的平息了许多,但她凌厉的眼神依然咄咄逼人,“我敬你是一个铁骨铮铮的西凉勇士,但你死心塌地地追随赫连尊这个恶贯满盈的魔鬼,其实是在为虎作伥!也许你早就听说过,白袍司徒从来不杀俘虏,现在,你完全有机会做出新的选择。”

“你是……”

“龙川郡主漠藏黑云。”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黑云郡主?”伤口的剧烈疼痛令屈突津诺难以镇定下来,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我刚才从马上……跌落时看到了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你的箭法简直……出神入化……对于……令尊,我深表遗憾,我曾力劝神威王不要杀掉龙川漠藏王,但……没有成功。我认为这是神威王犯下的最大错误。”

“我一度把你当成了赫连尊!”漠藏黑云一边说着,一边朝屈突津诺走去。“你的伤势很严重,需要立即开始救治!”

漠藏黑云很快走到了屈突津诺的近前,二人面对面站立,相对而视。

司徒川显得有些紧张,他也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黑云的身后,手中紧紧握着长剑的剑柄。慕容晴雪和乌兰图雅也先后跟了上来,分别在司徒川的左右两侧站定。

但屈突津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惨然一笑,“多谢郡主,不劳郡主费心了,我就要……上路了。神威王迟早要为……他的那些罪行付出……代价,而我,屈突津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当我的最后一滴血……流尽之时,无所不能的炽焰

之神会把我带到勇士长林。”

屈突津诺说完,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提起他那沉重的长剑,他的动作如此迅猛,以至于就连离他最近的漠藏黑云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长剑抹向他的脖颈,锋利的剑刃在他的脖子上紧贴护颈甲上沿的位置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一股浓稠的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他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到了鲜血淋漓的地面上,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仰面倒在了血泊中。

屈突津诺死了。

漠藏黑云感受到了屈突津诺临死前最后的眼神,柔和中似带着某种愧疚,完全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杀伐之气。“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善良本分的人。”漠藏黑云这样想着,内心的波澜难以平复,她为这个敌人的死而深深感到惋惜。

同样感到惋惜的是司徒川,“他是真正的勇士!”司徒川对着漠藏黑云说道。

漠藏黑云并未回头,只是怔怔地看着屈突津诺血淋淋的尸体,“勇士长林是西凉人的精神家园,对他来说,死亡意味着另一个充满希望的旅程开始了。”

司徒川默然不语,屈突津诺的死冲淡了由辉煌的胜利所带来的喜悦,那遍地的尸骸甚至让他感到压抑,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的山峦,刺破了层层迷雾,跨越万里河山,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那是让他噩梦缠身的地方,那漫山遍野的尸骸,那飘零在风中的残破的旌旗,那被泪水和血水模糊的双眼,那失去主人的战马的哀鸣……那个地方叫龙岭,那里至今飘荡着四十万忠魂。诸神在哪里?既然诸神情怀悲悯,为何不去制止这世间无休无止的纷争,为何不去理会这没完没了的杀戮?

“司徒,你在想什么?”漠藏黑云回过头来,迷人的美眸凝向司徒川,那漾在眼波中的温柔,足以抚慰任何一颗受伤的心灵。

“没什么,触景伤情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漠藏黑云的眼中充满了关切,“胜利者有理由感到高兴。”

“说的好!”慕容晴雪眨了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带着几分俏皮的说道:“此役,几乎全歼了赫连尊的精锐骑兵,我方的损失微乎其微,如此大胜甚至举国欢庆都不过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老贼赫连尊跑了,但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也只不过多活两天而已。”

黑云先是冲着慕容晴雪微微点了点头,继而转脸对司徒川说道:“那么,你认为赫连尊会逃向哪里?”

“南风谷、凌江谷,甚至绝尘谷,都有可能。”

“但愿他不要去绝尘谷。”漠藏黑云美眉微蹙,幽幽地说道。这时,黑云看到大将中行牧缓步走了过来。

中行牧的脸上带着他一贯的冷俊的表情,他的步伐矫健而又沉稳,“黑云郡主,您多虑了,聚集在司徒将军麾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信赖的。”

中行牧的话音刚落,只见拓跋夫人是云亦月神色匆匆地骑马赶到,她看见司徒川之后,迅速翻身下马,然后十分急迫的对司徒川说道:“大将军,寒山骑兵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乐十个可疑的大箱子,您最好过去看看。”

司徒川闻言急忙跟着是云亦月来到赫连尊中军大帐的旁边,众人处于好奇也纷纷跟了过来。只见十个一人多高的巨大的箱子被分别捆绑在十量由四匹马才能拉动的大马车上,箱盖已经用长钉钉死了,看样子这里面的东西似乎不便示人。

这些大箱子很快被赶来的士兵和将军们团团围住,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把箱盖打开!”司徒川立即指着最边上的一个箱子对身边的寒山斧骑兵下达了命令。

五个寒山士兵迅速跳上那辆马车,挥起大斧,三下两下就将厚重的箱盖翘出了一条缝,然后五人合力一下子将箱盖推掉。

当众人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现场的喧嚣沉寂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