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发生了何事?边走边说。”我捧紧手炉,问道。

“大人长我数岁,下官斗胆,便称大人致远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约了客人看货,那客人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欲购何物?价值几何?你与他约在何处?交易账簿何在?又有何人可为见证?”

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国际争端”,罢了,银子从来不是好赚的。我丢下手中的瓜子,站起身:“咱们走!”

“姑娘是从何处得知此典故?”他停了一下,转而问道。

“原来是君姑娘。在下有些口渴,能否烦请姑娘——”他点点头,气色比刚刚好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恢复如常。看来刚刚那粒大补丸,还真是卓有成效。

而他运气更好的,还是遇到了我。将他靠着温泉边的大石坐好,匕首一下,衣服分开,一大两小三个白玉瓶还有一枚印章,从他的袖口滑落。我仔细分辨了一下,似乎是传说中的金创药以及大补丸。

“小乖,你先等等,马上就带你出去觅食。”我无奈的摇摇头,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就算了,还添了这个小讨债鬼!等它大一点,有自己谋生的能力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城里去。这么想我的运气还算好,如果学的是临床外科,到了这里只怕连糊口都难。

对于武功,我是个大外行,既然他这个内行如此说,那我也只有信了他的专家观点。他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轻轻一弹直接击中了拎着东西跟在我们身后的小马,只见小马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失去了声音,只好单手抚着自己的喉咙,用求饶的眼神看着我们,以最直接的方式向我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林冲也没为难他,手指轻轻一弹,小马便恢复了声音,让人叹为观止。原来这位刺史大人才是真正身怀不露的高手。

我蹲下身,拾起在齐三尸身旁边的一颗腌梅,转头叫小马:“将黄号袋拿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第一个现场血泊之中也有一颗腌梅核,如今齐三的尸身旁又有出现,难道这就是用来点的暗器?那龟公,管事、园丁都是倒毙在走廊之上,身边亦有腌梅,我在齐四身边寻找,却未曾找到。唯独齐四身边未有。

“以尸身位置而论,齐三较远而齐四较近。齐三见到兄弟被杀,必然呼号出声。齐四并未被点,只为那持刀人一击毙命,而齐三目击兄弟被杀却并未呼叫,这话梅应是那徒手凶徒所射。如此看来,这徒手凶徒,倒是有几分强横功夫在身。”林冲沉吟半晌,然后说道:“昨夜来此恐怕还有第三人。”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有第三人在的可能性的确很高。这两人从主屋出来杀人,如果将那被掳走之人一同带出来,必然多有不便,风险极高。但若是将人放在主屋之中无人看守,虽然此人已经毫无反抗能力,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从主屋中的痕迹以及他们的行事风格而言,他们虽然凶残却很谨慎,明显是pro级别的,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如果有第三人在场,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将我们引向凶徒的线索并不多,毕竟法医学方面能做到的有限。但是越干净的现场留下的空间越大,可惜我对行为分析学只是简单的选修了一个学期,而对于古人的思维方式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没有办法做相对确切的深度分析。

犯罪调查,是靠双脚跑出来的,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有警察,现在就只能靠捕快了。

“凤大人,曲姑娘来了,大人请您忙完便去花厅一趟。”我带着仵作吉利正在尸房填验状,就听见皂班的王头扯着脖子在屋外喊。

曲姑娘?那位曲玲珑,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我净了手,又回房中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往花厅进发。才掀开帘子,便听到细微的啜泣声,林冲的声音温柔的响起:

“曲姑娘,我们定当早日破案,为真姑娘洗冤,还请节哀顺变。”

我略微放重脚步,转过屏风,林冲和曲玲珑都站了起来。前者对我点点头,说道:“翔之,来得正好,曲姑娘有关于真姑娘相近之人的消息。”

这事情果然是峰回路转,昨日衙役们寻找了当日与真姑娘瞧病的大夫、长到映香院中做辅助表演的教坊众女乃至真姑娘从前所在青楼的老鸨,都对这人一无所知。捕快们分三个班次,在映香院暗中埋伏,城门内外也都严加把关,至今也无所得,今日却有线索送上门了。

“妾身曲玲珑,拜见凤大人。”曲玲珑袅袅婷婷站起身,向我盈盈一礼。

“曲姑娘不必多礼,请坐。”我选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待我坐了,才颔首坐下。

“曲姑娘,请你将适才所述之事,再讲与翔之。”

“是!”曲玲珑抬起头看着我,不施脂粉的清艳面庞上泪痕犹在,那份平日里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位美人儿脸上的苍白与憔悴,反为她平添了几分动人之意,我见犹怜。她开口,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带着:“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此事苏州城里几乎无人知晓,我与真真是金兰姐妹。我与她结识于五年前秦淮花魁夜宴,言语颇为相投,又皆来自苏州,便结为金兰。嬷嬷以为官私有别,严禁我与她来往。虽然宴席之上亦有相逢,也只能在背人处匆匆交谈几句,所以这几年来,我们只有互通鱼雁。这半年来,真真寄信于我,说起她终于觅得良人,称呼此人为三郎,说是与她同乡,皆为蓟州人士。”

“曲姑娘,你与真姑娘的信件现在何处?可否借在下一观?”

“玲珑知道兹事体大,是以将信全带来了,请大人过目。”曲玲珑将随身带着的琴盒打开,里面装了一厚摞的信件。我和林冲同时伸手去拿,手指相碰,案子当前没细思量,翻了官场大忌,和上司抢东西啊抢东西!

“曲姑娘,真姑娘最后一次寄信予你,是何时之事?”我当机立断收回手,装着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继续问曲玲珑。

“半月之前。”她回答道:“我十日前覆信与她,之后便再无消息。”

十五日之前,看来从曲玲珑这里也无法挖到太多内幕了。我们说话间,林冲已经看完了那信,交给我,说道:

“翔之,你且先看看。”

我展开信迫不及待读下去,在信中,真姑娘提到了她在三月初九日映香院赏春会上,遇到了这名她称作“三郎”的男子。据她所说,这“三郎”与那等轻狂孟浪之徒并不相同,对她颇为体贴怜惜,虽非青年才俊或社会名流,却沉稳可靠,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可惜这信中的确如曲玲珑所言,只提到了这男子与真真同乡,看来还要把这所有的信通读一遍,看能否寻到半点蛛丝马迹了。

“凤大人,真真生于妓户之中,母亲早亡,世上已无半个亲人。大人若验看完毕,可否将真真交与玲珑,身后之事,玲珑愿一力承担。”曲玲珑站起身,向我们跪下,已是有些泣不成声了:

“玲珑不过风尘中一弱女子,挚友蒙此大难却无能为力,惟有恳请二位大人明察秋毫,为真真洗冤。”

我与林冲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过去扶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曲玲珑的身份,更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更显得不尊重了。林冲温言道:

“曲姑娘请起,姑娘高义,足以令林冲汗颜。姑娘且放心,林冲为一方父母,百姓疾苦皆为心之所系,敢不尽心竭力!”

我略侧过身,让开她跪着的位置,接着说道:“曲姑娘不须如此。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凤君不胜感佩。为人洗冤本是凤君职责所在,定当竭尽全力,天寒地冻,快请起吧!”

在二十一世纪,我便见惯了生离死别,然而那些被害人亲属的悲哀,却还是让我喘不过气来,如今的酒量也是那个时候练成的。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只有沉默。将曲玲珑的丫鬟唤进来,我便托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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